国公府寿宴开席半个时辰,宾客们便纷沓而出。
紧接着大理寺卿与京兆府尹带着兵士急匆匆而至,又抓着鬼哭狼嚎的几名女子离去。
不出一炷香时间,关于寿宴上寿礼红珊瑚携毒,苏府柳姨娘与庶女苏娇娇行为出格,言语冒犯,引得周老夫人发病,性命垂危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师。
百年国公府,地位显赫,世袭三代。
轮到老国公爷时,乃最后一代世袭爵位。
老国公爷生性闲散,人上了年纪,整日游山玩水,寻仙问道,不问世事。
眼瞅着国公府即将衰退之际,国公府嫡长子周正宏以普通学子身份参加科举,一举夺魁。
他入仕多年,一路攀爬,深受皇帝重用,坐稳了吏部尚书的位置。
动荡中飘摇的国公府再次在京师中站稳了脚跟。
这位吏部尚书大人手段狠厉,却是有名的孝子,现在有人竟然在其母的寿宴上,动手脚,欲要谋害。
真是不想好好死了。
消息一经传开,人人自危,纷纷揣测,到底是谁在下黑手!
国公府内,众人散去。
夜墨站在院中的桃树下,不禁也回头,眸光自然落到不远处神游的萧熠身上。
脑海中,闪过她离去前的惊鸿一瞥,眼神眷恋,依依不舍。
她离去时看的人,不是他,而是萧熠。
莫名的酸味涌上心头,他黑脸,回头大跨步往外走。
周正宏拦住他,拱手行礼:“殿下,您可认识玉面仙君?”
夜墨没回答。
玉面仙君,是那个丫头行走江湖时的另外一个身份。
旁人不知,他却清楚。
他们京师相逢后,他命暗卫将她这些年的行踪,查得一清二楚。
唯一遗漏之处,她竟然认识萧熠。
“玉面仙君,神出鬼没。大人派人,自去寻找即可。”
一想到她擅作主张,他心中便气恼。
她想以身入局,搅乱这一潭池水。
她可知,其中的危险。
“大人,若是有玉面仙君的消息,务必告知,小的也想结识。”
邬孝文凑前搭话,不忘添一句,“我若见了他,也一定会想办法……向他讨要化瘀丹。”
话说到一半,想起老夫人实则没事,又不好咽下去,只能接着说。
“多谢!”周大人欲要拱手,邬孝文忙拦住:“大人太客气了。”
虚假的客套,两人面皮都抖了抖。
几个大男人,寒暄完要紧事,便接连告辞。
夜墨行在前面,青色衣袂扫过廊边的翠竹,听着身后故友重逢的谈笑,他忽然顿住脚步,回身,“萧先生,今日来得巧。”
萧熠用手将额前的一缕长发往旁边一撩,潇洒道:“今日,属下刚到京师,路遇李源,便随他一起讨一杯寿酒喝。”
他如实回答,心中莫名发怵。
几年不见,这位战神王爷,情绪更加变幻莫测了。
“江阳六月,可还多雨?”他眸光凝在萧熠拇指上的翠绿扳指上。
萧熠无意识望了眼自己的扳指,笑道:“六月江阳,最是多雨。幸亏属下待了两月,便早早离去了。”
“你在江阳两月,可曾与那位苏大姑娘相熟?”
衣袍下,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知不觉间,紧攥到一起。
“谁?”萧熠面露疑惑,忽然想起来,“是从屋内出来,哭得梨花带雨的那位姑娘?”
“她哭,你心疼了?”堂堂祈王殿下的语气,陡然间冰寒,言语间,威压逼人。
萧熠僵硬着脑袋,偏过头,看了邬孝文一眼,又僵硬地扭过头,“你没看见?”
邬孝文摇头犹如拨浪鼓,最后梗着脖子,丧良心道:“我没往跟前凑!”
萧熠:“……”
好!很好!
他板着脸,郑重回答:“殿下,属下游历周国数年,在大乾国也转悠了好几年,今日,这是第一次见这位苏大姑娘。”
“她在江阳待了六年,三个月前,方才回京师。”
夜墨莫名烦躁,“你对他没印象,可她一定见过你,认出了你。”
没良心的丫头。
他与她在迷幻林朝夕相处,同吃同住半年余,她至今也没有认出他。
对一个在江阳游历之人,却念念不忘了。
“这个……”莫名被敌对,萧熠不知如何解释。
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他脱口而出道:“殿下喜欢苏大姑娘?”
“大胆!”夜墨断然喝止道:“萧熠,你胆敢揣测吾心!”
萧熠被气笑了。
古代人,死鸭子嘴硬啊!
他来自一千年后的现代,是一名医学博士,外科圣手。
偶然一次,他猝死在手术台上,再睁开眼,来到这个时代,穿越成军中大夫。
机缘巧合,与邬孝文相识,又被招揽成为夜墨的幕僚。
没办法。
这个世界的存活法则,金钱权利人脉背景,要想活得更好,自身无背景,便需要依仗旁人。
他借势,却也顺势提出自己的条件。
需要时,他出现。
不需要他时,他便是自由人,游历四处,过想过的潇洒生活。
一月前,他接到让他返京的信件。
他回来了。
没曾想,这位主子一见他,仿佛看见了情敌般,无故针对他。
莫名其妙啊!
萧熠说话,历来直白:“今日,属下也发现,她好似多看了我几眼。”
“不过属下一把年纪,那样的眼神,绝非女子对男子的倾慕之意,殿下多虑了。”
经他一提醒,夜墨后知后觉,萧熠看着年轻,实则三十出头,这般年纪,那个丫头怎会看中。
面皮上发烫,他别扭得转过头,一路大跨步出了国公府大门,上了马车。
车窗外,响起邬孝文与萧熠不大不小的议论声。
萧熠:“殿下看中那位苏大姑娘,可曾去追求?”
夜墨:“……”??
他不自觉竖起耳朵。
邬孝文模棱两可地回答:“殿下请苏大姑娘为他治病,还送给她好多银钱与草药。”
“大夫看病,病患给钱,天经地义。并非男女之情啊!”
萧熠调侃着,又追问:“那位姑娘可倾慕殿下?”
“她尽心尽力地医治殿下,不辞辛苦地为殿下调理身体。”邬孝文如实回答。
“这还是大夫与病患的关系,只能说那位姑娘医者仁心。她收银子治病,可能对每位病患皆如此。”
萧熠深感无力,“除过诊金外,两人之间可曾互换过独特的礼物?”
“啊?”邬孝文孑然一身,也不太懂,想起王府护卫间的那些传言,不禁说道:“殿下将自己蹀躞带送给苏大姑娘。”
他继续道:“苏大姑娘曾送殿下救命的焰菱花,保命的铜镜,调理身子的珍贵药丸……”
萧熠一听,差一点从马背上栽下来,“那位姑娘倒是真情至真,咱们殿下……有些俗。”
车帘猛得被掀开,夜墨冷着脸,命令道:“如何追?晚上本殿下要看到你写的策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