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全身舒畅了,外面一群人因您的病,正伤心难受呢。
苏蔓蔓心中无语,默不作声。
“好了,你去吧。”她往床榻上一躺,“告诉他们我命不久矣,这场戏还需继续奏乐,继续演。”
在后宅争斗多年,面对危局时,周老夫人反而更加从容。
苏蔓蔓缓缓起身,沉静询问:“姨姥姥,您保重身体。”
百年国公府,历来立场中立,只拥护上位者,无论这个人是谁。
现在有人对国公府下黑手,若此人乃皇子,未来的储君,那么国公府便不得不做出选择了。
从夜墨对周正宏坦露一切,周正宏与他一起设局诱敌,苏蔓蔓已然明白了国公府的选择。
关了许久的门,再次打开了。
粉衣少女缓步而出,那张清秀的脸蛋上,一双秋水眸子通红,眼尾残存星星点点的泪痕。
众人眼神期盼地望着她,等待着她开口。
“如何?”夜墨瞅着她伤心的模样儿,蹙眉询问道:“可诊清楚了?”
这句话,一语双关。
是希望她知晓实情后,莫要伤心,规矩陪着演戏便可。
“诊清楚了。”
苏蔓蔓握紧手心中那两根金条,又将此生最难过的瞬间,挨个想几遍,眼泪自然地流出来,“却如李大夫所言,只能熬日子了。”
闻言,所有人都泄了气,周围又响起一阵哭泣声。
“再也没有救治之法?”周正宏不死心地追加一句。
苏蔓蔓眼皮颤了颤,待眸中泪滴落,这才看清了他一脸严肃急切的神色。
装!
真会装!
非要如此逼人演戏吗?
她努力瞪大眼,强逼着自己又淌出几滴泪,抽噎着:“小女子……医术不精,无能无力。”
夜墨蹙眉看着她的脸,心中明镜般清楚她在演戏,只是太过逼真了。
那发红的眼尾,眸中滴落的每一滴眼泪,砸在他平静无波的心湖上,荡漾起一圈圈涟漪来。
他情不自禁抬手,欲要帮她擦去眼角泪,手到半途时,脑子忽然清醒,又急匆匆转了弯,落在她的肩膀头上。
这个举动,突兀又逾越。
苏蔓蔓眸中衔着泪,仰头瘪嘴看着他。
殿下,真是不知收敛啊。
大庭广众之下,你的手在干甚?
调戏女子?
此情此景,合适吗?
落在肩膀头的手,隔着衣物,宽厚,炙热,仿佛一方烙铁,烫地她脸颊着火般发烫。
“莫要自责。”他手抬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头。
一言一行,规矩刻板,犹如战场上年长的将军面对失去斗志的小兵,耐心教导,鼓舞士气。
“殿下……”她轻唤一声,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夜墨眸色暗沉几分,一挥衣袖,侧转身不再吭气了。
众人怀疑的眸光又恢复如常了。
原来,铁血无常的祈王殿下,并非动了凡心,而是将这个丫头片子,当成兵崽子了。
看着众人的反应,苏蔓蔓当下心服口服。
这位殿下也是演戏的好手啊!
她猛眨几下眼,挤掉眸中泪,眼神顿时一片澄明:“我没有办法,可有人能救她。”
“谁?”
一直站在人群外的夜枳,开口搭话:“只要有此人在,本殿下倾尽所有,定要协助国公府寻来,为老夫人诊治。”
他说话历来温顺,语调总是柔和,令人如沐春风。
如此宣誓般的发言,令人莫名地感动。
苏蔓蔓一双水眸,充满感激地望向他,内心中的恶寒令她的呼吸一滞。
夜墨他们为了护住老夫人,宁愿打草惊蛇。
而她两世为人,遇事时,不愿再被动,更喜欢主动出击。
她刚才迈出屋门时,便下定决心,要以身入局,引蛇出洞。
她此言一出,这次轮到周正宏面皮抽抽了。
将无中生有演绎地如此生动,调动人心,这丫头不简单。
他望向她,眼神阴沉沉,“此人到底是谁,姑娘不妨直说。”
“小女子在江阳时,曾听说过玉面仙居的名号。此人炼药技术超群,听说他炼制的化瘀丹拯救了很多中风将死的老人家,最近他来京师了。”
最后一句话,方是重点。
众人闻言交头接耳,夜墨则瞳孔骤然紧缩,骨节分明的手在袖袍下攥地发白。
他侧转身,宽大的身躯遮挡了众人的窥视,低沉的嗓音裹着冰渣砸下来,“你医术浅薄,便该谨言慎行。”
言语间,警告意味十足。
人后的苏廷贵,心绪飘忽不定,冲周正宏拱手行礼道:“救治老夫人兹事体大,莫要因一个丫头的无知谏言,有所耽误。”
苏蔓蔓无视夜墨的警告,与他擦肩而过,视线落在苏廷贵的那条右腿上,“父亲真是贵人多忘事。”
她语气一顿,“若非您花大价钱在拍卖会购买固本膏,您那条伤腿怕是早瘸了。”
苏廷贵:“你……”
当众被怼,他彻底黑脸,又无法反驳。
“好!”周正宏正色,满口答应道:“多谢苏大姑娘谏言,国公府会去找那位玉面仙君,寻药治病。哪怕有一丝希望,也绝对不放弃。”
一旁的夜枳微微一笑,不忘搭腔,“周大人,本殿下也会倾尽瑾王府人力,去帮忙寻找。”
“多谢殿下。”周正宏拱手行礼。
两人客套地寒暄,言谈举止间,感情犹如至亲好友般真挚,惹旁人羡慕。
苏蔓蔓心中冷笑,真是没眼看下去了。
虚假的厉害!
她走到林氏身边,“娘,我们回府吧。”
经此一遭,林氏的心悸病又犯了,整个人头昏目眩,难受得厉害。
她往地上一跪,深深地磕三个头,起身祈祷道:“姨母,我这就去白云寺为您祈福,您一定要醒过来。”
看着娘难受,苏蔓蔓心中难受。
可现下的情况,此事又无法和盘而出。
她搀扶住她,暖声劝道:“娘安心,我们一起祈祷,老夫人一定会没事的。”
两人告辞回府,临出院子时,苏蔓蔓回头,又朝萧熠的方向望了望。
凑巧,四目相对,苏蔓蔓微微一愣,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点点头,算是见了礼。
师父,来日方长。
来国公府贺寿时,苏府赶了两辆马车,回去时,依旧是两辆马车,不过少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