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圣教(1 / 1)

寒风吹拂大理寺门口的寒梅。

圣教教主吴明修被铁链拴着,绑在刑柱上,金丝鞋早已磨穿,露出渗血的脚趾。

三天前他还在西北寺院里畅想着进京受封,此刻却被锁在滴水成冰的地牢里,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扯着嗓子嘶吼:

“陛下!圣教乃先帝亲封的护国教派!污蔑圣教者才该遭天谴!”

回应他的只有狱卒的冷笑,铁鞭狠狠抽打在他的身上:

“先帝?您老就消停些吧,当今圣上可不信你们圣教,我听闻陛下养着一群巫蛊术士。您老早点交代,我们也好早点交差啊。”

刑具室的门“吱呀”推开,冷风吹得烛火骤暗。

大理寺卿披着狐裘走进来,将一卷泛黄的帛书甩在案上:“吴教主,这是先帝年间的密档。当年女将军梁芳雪战死沙场,遗体本该葬入侯府墓陵,为何最后只有空棺?”

大理寺卿忽然揭开炭盆上的铜罩,通红的炭块映得屋内猩红。

“你看看这封信,你唆使先帝给女将军下药,要做成祭祀品,你可认得这字迹?”

吴明修的瞳孔骤然收缩,喉间泛起腥甜。

“大人,这是栽赃!”

吴明修的扑向大理寺卿,却被铁链猛地拽回,额头撞在刑柱上发出闷响。

“圣教世代忠良,岂能......”

话音未落,大理寺卿抬手示意,两名狱卒按住他的肩膀,将烧红的烙铁缓缓逼近他的胸口。

一时间,惨叫声,贯穿牢狱。

傍晚时,栖梧宫里的鎏金暖炉烧得正旺,梁知瑜正靠在榻上,举着笔若有所思,忽然见到林子安缓缓走进来,梁知瑜立刻站起身,冲了过去。

梁知瑜握着林子安的手,触到他袖口下的纱布时,指尖猛地一颤。

少年的脸比之前清减许多,左颊上还留着道淡淡的红痕,似乎是用刑时留下的。

梁知瑜声音发颤,替他拂开额前冷汗。

“子安,阿姊没照顾好你,这是谁打的?你告诉阿姊,我去......”

“阿姊,你已经是皇后了,为何不早来救我出去?我不就是卖官了吗?”

梁知瑜惊得几乎说不出话,眼中顿时蓄满了泪水。

“子安,你说什么?就算我是皇后又如何?若不是我犯了错,天下人岂能容我?”

林子安别过脸去,盯着地砖,不肯看脸梁知瑜,语气里带着倔强。

“阿姊根本不懂,官场上,哪个官员不贪?我若不跟着,如何在官场立足?难道要一辈子当个小吏,被人踩在脚下?”

林子安甘心,卖官的事几十年前就从未断绝过,明明大家都在做的事,为何偏偏他要受罚。

梁知瑜的手骤然僵住,猛退了两步,撞上了暖炉。

暖炉里的炭块‘噼啪’一声炸开,火星溅在她裙裾上,烫出细小的焦痕。

她和子安一同长大,从未想过,子安会用这样的语气,说着让她心惊的话。

慕元桢快步从屏风后走来,一把将梁知瑜抱在怀里。

“从未断绝?林子安,你可知这会害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林子安猛地抬头,撞上慕元桢寒凉的目光,吓得他立即跪在地上,不敢再抬头。

“启奏陛下,父亲说,这是官场的生存之道。若不随波逐流,便会被排挤打压。我也是没办法!”

梁知瑜忍无可忍,厉声斥责。

“住口!你忘了父亲是怎么对你的么?你虽然姓林,可你也是梁氏一族的血脉!镇武将军府满门忠烈,到了你这里,竟把贪赃枉法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母亲临终前让我护着你,教你做个顶天立地的人,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林子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小手,只有阿姊真心对他好。

可如今,他却让她失望了。

“你以为卖官只是小事?那些花钱买官的人,到了地方就横征暴敛,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你手里的每一分钱,都是百姓的血泪!”

梁知瑜满眼泪水,无力的靠在慕元桢的身上,林子安望着她颤抖的肩膀,垂下眼睫,瞟到案头摆着未写完的信笺,墨迹还未干透:

“吾弟年幼,望母亲在天之灵......”

梁知瑜的声音软下来,带着深深的自责:

“子安,是阿姊对不起你。娘亲走得早,父亲又对你不管不顾,任由楚佩芳将你养成纨绔子弟。后来我险些被楚佩芳母女害死,又被她们夺了名字,只能去镇武将军府避难,却没能把你一起带走......”

梁知瑜的泪水大颗大颗坠落,抽泣的说道。

“我总想着,你已经入朝为官,能照顾好自己,等我安定下来在回来找你,可还是晚了。你走上歪路,是我这个姐姐的失职。”

林子安见林晚棠的模样,眼眶瞬间红了,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小时候他生病,是阿姊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被人欺负,是姐姐拿着木剑冲出来保护他。

他读书偷懒,是姐姐耐心地给他讲道理,可他却把姐姐的爱当作理所当然,还做出让她伤心的事。

“阿姊,我错了。”

林子安跪在地上,前额抵着冰凉的地砖,声音哽咽。

“那日在刑房,陈大人让我看那些受灾州县的奏报,百姓们易子而食,饿殍遍野......我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只是不敢承认,是因为自己,害死了那么多人命。”

梁知瑜的泪水决堤而下,砸在林子安手背上。

“是我管教不严。”梁知瑜转身向慕元桢想要屈膝,却被他伸手扶住。

“不是你的错。”慕元桢望着林子安,眼中寒芒渐退。

“他终究是镇武将军府的骨血,懂得回头。”

慕元桢从屏风后的桌案上取出一份卷宗,递给梁知瑜。

“圣教教主已招供,他们盗取女将军遗骨,是为了炼制邪术,欺瞒先帝,说是如此做就可以保大盛百世兴旺,其实是教主妄图借此掌控朝堂。女将军的尸身,在西北寺院密林深处。”

梁知瑜猛地抬头,浑身发冷。

“阿姊,让我去接娘亲回来。”

林子安忽然抓住她的手,少年的掌心已满是冷汗。

“我知道圣教在西北还有一处隐秘据点,或许能找到娘亲。请陛下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暖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梁知瑜望着弟弟眼中重新燃起的光,忽然想起他小时候偷穿娘亲盔甲的模样,那时他说,长大要像娘亲一样做个大英雄。

慕元桢忽然开口。

“明日随朕去校场。朕会让你亲自带队前往西北。”

林子安重重磕头,额头在青砖上磕出声响。

“子安是镇武将军府的血脉,自当守护大盛的每一寸土地。”

梁知瑜伸手扶住他,触到他后背凸起的骨节,心中疼痛,她轻声道:

“快起来吧,去床榻上躺着,阿姊给你施针。”

梁知瑜为林子安施针开药,慕元桢让宫人收拾好偏殿,留林子安在宫中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