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知瑜觉得头皮发麻,娘亲在战场杀敌无数,却死在了自己夫君和君主的算计里。
若那毒药本就带着异香,梁芳雪绝对不可能毫无察觉。
而且,以梁芳雪的医术,察觉自己中毒也该及时医治才是。
梁知瑜想到一个可能,有些站不稳,垂眸看着地上苦苦哀求慕元桢饶命的林顾池。
“你,你是说,姑母后来,再没提?可你们都不吃,只给她吃那药,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林顾池哭得极其难看,本想爬过去抱住梁知瑜的脚求救,被老顾一脚踢开。
他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委屈至极。
“那是御赐的香料啊,先帝只赐给她一个人,我们有什么资格吃。”
梁知瑜摇摇晃晃,眼泪奔流而下。
“什么御赐的香料,娘亲知道,那是毒药。为了保全你,保全你们的侯府,才甘愿赴死,不然,你以为什么圣教的毒药能瞒得过娘亲?以她的医术,就算中毒了,也绝不可能会死!”
林顾池顿时面如死灰,指着梁知瑜半天才说出话来。
“你,你,你是谁?”
梁知瑜上前一步,眼神狠厉。
“我是地狱的恶鬼,向你索命来了。”
林顾池大叫一声,喷出了一大口血,突然又狂笑不止,穿着满是鲜血的衣袍,在殿中乱跑乱撞,嘴里不停的喊着:
“芳雪啊,芳雪,我错了。你来带我走吧。”
老顾看着林顾池的模样微微皱眉,小声嘟囔:
“他,真的疯了么?”
云骁点了点头,小声回答:
“他只能疯。”
老顾仔细思索,的确,林顾池现在不论是真疯还是假疯,都是最好的结果。
他没办法面对自己亲生女儿的责问和恨意,更无法面对自己曾经的过错。
梁知瑜似乎能感觉到娘亲那时的绝望,痛苦溢满了全身。
慕元桢将她抱在怀里,温柔安抚。
“没事了,知瑜,我在呢。一切都过去了。”
慕元桢想到过,梁知瑜娘亲的死和自己的父皇有关,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残忍的人祭。
梁知瑜忍住干呕,眼神有些溃散。
“娘亲,她肯定知道的啊。娘亲可能为了是保护我和子安,才甘心赴死的啊。”
慕元桢将梁知瑜拦腰抱起,梁知瑜抱住他的脖子,任由泪水决堤。
“娘亲为国为民,付出了一切,到头来,没有一人护她。三郎,子安呢?这些年没见到子安,不知道他如何了?”
梁知瑜想起,离开前和子安心生嫌隙,一直没有联系。
他和子安,是娘亲最在意的,也是唯一的骨肉了。
慕元桢拧着眉,没有接话,快步向寝殿走去。
梁知瑜想起前一世,林子安为了给自己报信,惨死在自己的怀里,自责不已。
“我不该和子安置气的,他被教坏了,我本该要陪在他身边,好好引导他走正途啊。我离开盛京时,就该把子安绑回镇武将军府的。”
慕元桢把梁知瑜轻柔的放到床榻上,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抚她的情绪。
“这都不怪你的,你先歇一歇,我现在就去传召林子安进宫,把圣教教主和所有教徒都抓来亲自审问,找到你娘亲的遗骨咱们好好安葬。或许这就是你重生的意义,对不对?”
慕元桢的悉心安抚对梁知瑜十分奏效,都是她现在最担心的事。
“三郎,谢谢……”
“怎么说这样的话,你我夫妇一体,又是我父皇做了这样的事,说起来也是我对不起你。”
梁知瑜握住慕元桢的手,放在心口。
“我明白的,父母做的事,岂是你我能够改变的?哎,只可恨,我父亲如此伤害我的娘亲,我不能替娘亲手刃仇人了。”
梁知瑜明白,娘亲若在世绝不会同意她亲手弑父。
慕元桢心疼的看着梁知瑜,语气温柔。
“无碍,若想他死,核查他卖官的罪名就是了,可我觉得像现在这样,让他疯癫的活着,记着欠你娘亲的,欠镇武将军府的,更折磨。”
“三郎与我想的一样,不论他是真疯还是装傻,终归是丢了他最想要的脸面。林府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想亲自去抄家,免得他们带走我娘亲的遗物。”
慕元桢明白,梁知瑜想要保护娘亲的遗物,弥补心中的遗憾。
“好,你且安心休息,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慕元桢记得,陌寒以前会唱歌哄梁知瑜安睡,可慕元桢其实从未唱过歌,却很想安抚梁知瑜,说完这话有些后悔了。
“三郎会唱歌?会唱什么?”
梁知瑜果然被这话题吸引,慕元桢紧张的捏住被角。
“我,我只听过战歌,还有,小时候乳娘唱的歌谣。”
梁知瑜努力让笑容显得真挚,仿佛真的忘记了娘亲的仇恨,和对子安的自责。
“好啊,我想听歌谣。”
梁知瑜乖巧的闭上双眼,慕元桢清了清喉咙,开始唱着哄睡的歌谣。
梁知瑜的眼泪自眼角滑落,这歌谣,小时候娘亲也唱过。
慕元桢看到梁知瑜的眼泪滑落,轻轻为她拭去泪花,声音更柔和了。
古老的歌谣,让梁知瑜脑海里堆满了儿时的回忆,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娘亲哄她睡觉的时光。
“我的乖乖,还不肯睡么?娘亲要走了……”
记忆里,娘亲总是笑着的,就算她调皮,就算她胡闹,娘亲都是笑着的。
不论何时她回头的时候,娘亲都是在看着她的。
梁知瑜似梦似醒时,似乎听到娘亲在她耳边,轻声的对她说。
“娘亲不后悔,晚棠不要难过,好不好?”
梁知瑜痛哭失声,张开手臂想要抓住娘亲。
“娘亲,不要走,我好想你。”
猝然惊醒,已经跌落到慕元桢温暖的怀抱里,他轻抚着梁知瑜的背。
“不怕,我在,我在呢。”
梁知瑜紧紧抱住慕元桢,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心口像是被人撕扯一般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