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益州牧府。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跪在中央,他高高举起两样东西:一件血迹斑斑的官袍和一个灿烂夺目的黄金宝匣。
“主公!这是张别驾在边境驿站内,留下的......”信使的声音带着颤音。
“他已经自尽了。”
刘焉的身体晃了晃,由下人搀扶着,才勉强站稳。
他没有去看那个金匣,而是死死地盯着那件血衣。
一名侍从小心翼翼地将血衣展开,呈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上面用血,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刘焉颤抖着,念出了声。
“罪臣张松,泣血上书。臣有负主公信赖,致使益州陷入危局,万死难辞其咎。今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读到这里,之前力保张松的王累等人,已是面露悲戚。
“然,臣虽死,心系西川。顾衍遣马超入蜀,此人虽勇,却有致命之弱点!”刘焉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亢起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马超年少成名,性情刚愎自用,轻敌冒进!主公可佯装中我之计,对其百般示好,使其麻痹大意,再以老弱之兵诱之深入,于葭萌关设下重重埋伏!断其粮草,绝其归路!马超,必成瓮中之鳖!”
血书之上,从如何诱敌,到何处设伏,再到如何分兵合围,每一步都写得详尽无比,狠辣至极。
最后,是一行血泪交织的大字。
“愿主公用臣之策,斩马超,保西川!臣,九泉之下,亦可瞑目!”
“好!好一个张松!宁死不降,还要为主公献上破敌之策!真乃我益州之忠臣!”王累激动地喊道,老泪纵横。
“忠臣?”吴懿冷笑一声,站了出来。
“主公!此计看似天衣无缝,可焉知不是顾衍与张松合演的又一出苦肉计?故意用一个看似完美的计策,引诱我军主力出动,好一网打尽!”
“你!吴懿!张别驾以死明志,你还要污他清白!”
“这不是污蔑,是谨慎!主公,张松已是叛徒,叛徒之言,岂可轻信!”
“你......”
大殿再次陷入了剧烈的争吵。
忠诚还是背叛?
是绝笔之策还是催命毒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刘焉身上。
刘焉的脸色变幻不定,他看着血书,又看看那个始终未开的金匣。
那个金匣,是顾衍亲手所赐,里面,装着所谓的“密约”。
这才是关键!
“打开它。”刘焉的声音沙哑。
两名侍从走上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启了黄金宝匣的卡扣。
“啪嗒。”
一声轻响,盖子被掀开。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
然而,匣中——
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没有密约,没有信件,甚至连一张纸片都没有。
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王累脸上的激动僵住了,吴懿脸上的警惕也化为了错愕。
“哈......”
一声干笑,从刘焉的喉咙里发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焉突然爆发出疯狂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指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盒子,又指着那件血衣,状若疯魔。
“看见了吗?你们都看见了吗!”
他对着满朝文武咆哮。
“羞辱!这是极致的羞辱!”
“一个空盒子!顾衍用一个空盒子,就想收买我的益州!而张松这个逆贼,竟然还配合他演了这么一出以死明志的戏码!”
刘焉一把抢过那件血衣,撕得粉碎。
“毒计!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剧毒!他想让我信,然后出兵,去钻他设好的圈套!他还想让我不信,让我猜忌,让我自乱阵脚!好狠!好毒的诛心之计!”
他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逻辑怪圈,猜忌和恐惧,彻底吞噬了他的理智。
“来人啊!”刘焉双目赤红,如同赌输了的疯子。
“将张松在成都的家人,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王累!还有你们这些刚刚为张松说话的人,全都给我打入大牢!严刑拷问!我倒要看看,我这益州朝堂之上,到底还藏了多少个姓顾的走狗!”
“主公!冤枉啊!”
“主公三思!”
哭喊声,求饶声,兵甲拖拽声,响成一片。
整个益州牧府,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一场疯狂的内部清洗,就因为一个空空如也的黄金宝匣,在成都轰然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