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娄振华逃亡之旅(1 / 1)

娄振华在剧烈的颠簸中惊醒时,鼻腔里充斥着柴油与鱼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他试图撑起身子,后脑勺立刻传来钝痛——这是被王建军打晕时留下的。

为了抄录那些信息,但又怕娄振华突然醒来,所以下手重了些。

昏暗的船舱随着海浪起伏,木板缝隙间透进细碎的月光。

“喝口水,缓缓劲。”

一只粗糙的手从阴影里伸来,递过个磕得坑坑洼洼的铝水壶。

他接过水壶时,瞥见对方手腕上缠着条脏兮兮的汗巾,小臂有道蜈蚣似的旧疤。

舱底油灯被浪头晃得忽明忽暗,照出张被海风腌透的老脸。

那水壶一直被他拿在手里动也没动。

“大哥,这是……”

“拿钱办事的买卖,莫问东问西。”

老渔民踢过来个浸着盐渍的麻布包:“里头有你用得着的。”

娄振华解开包袱,霉味里混着淡淡的桐油香。

半块硬得像砖头的烙饼,两张被汗浸得发黄的船票,还有用油纸裹着的火柴。

最普通的那种,街边合作社两分钱一盒,还有一个五十年代常见的铝制饭盒。

渔船突然剧烈摇晃。

老渔民猛地扑灭油灯:

“巡逻艇!”

远处传来扩音器的电流杂音:“前方渔船立即停船接受检查!”

老渔民脸上波澜不惊,只是让娄振华先去里面把衣服换了。

如果有人问话先别急着说话,一切由他,到时他再见机行事。

娄振华换好衣服后,贴着舱壁,听见胶鞋踩踏甲板的声响。

手电筒光柱扫过舱门缝隙时,他看清老渔民往渔网里塞了把钞票。

“同志,我们真是在追鱼群……”

“少废话!这季节哪来的鲅鱼?”

“铁器碰撞声吓得娄振华一哆嗦,怀里的金条硌得肋骨生疼。

为了方便藏金条,他把金条放身上了。

要是实在万不得已,他也只能舍弃了这些金条。

(王建军也是没办法,谁叫现在就黄金值钱呢。

人民币最大面值只有十元,更难携带。

要是不拿吧,那他不成白嫖的了。)

就在他紧张万分之际——

突然有人喊:

“东南方向有动静!快追。”

脚步声杂乱远去。

老渔民瘫坐在鱼堆里:“作孽啊……现在过条鱼都要查三代。”

娄振华望着远处的灯光沉默不语。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渔船靠近一艘锈迹斑斑的货轮。

娄振华爬上绳梯时,发现一艘“闽渔308”的船号被人用油漆胡乱涂抹过。

货舱里挤着二十多人,有个穿劳动布工装的青年正用身体护着哭闹的孩子。

“第一次跑船?”

青年递来半块压缩饼干:

“叫我阿成就行。”

他左腕有道新鲜的伤口,结痂处还沾着机油。

娄振华依然客气接过拿在手中。

货轮启程时,娄振华在厕所隔间清点财物。

王建军给的小铁箱里除了黄金,还有一封信。

娄振华在摇晃的船舱中打开铁箱,十根大黄鱼下面压着一封没有封口的信。

展开信纸,信上内容所示:

“娄老板:

箱中这十根大黄鱼你帮我处理。

到香港后马上去汇丰银行开户,用这笔钱注册一家贸易公司,公司名你自己定。

现在香港地价便宜,先把铜锣湾、旺角这些地方的临街商铺买几间。

汇丰和太古的股票也买一些,长期持有。

赚了钱继续买地和股票,别存银行。

具体怎么操作你比我懂,不过我在这里提醒你三件事,这钱:

一不碰船运生意。

二不和英国人有任何牵连。

三是账目要找可靠的会计。

赚的钱你留三成,剩下七成先存着,我以后有用。

娄小娥那边你别担心,待一段时间后,我会将她送去港岛。

你也不必因为我救你而感到困惑,你为曾经做的事情都有人记得。

希望你不要因此而灰心。”

娄振华盯着信纸,手指不自觉地微微发抖,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油灯的火苗在潮湿的海风中摇曳,将信纸上的字迹映得忽明忽暗。

“奇怪……”

他喃喃自语,眉头紧锁。

王建军一个轧钢厂的副厂长,怎么会对香港的商界如此了解?

铜锣湾、旺角的商铺行情,汇丰太古的股票,甚至连澳门赌场的门道都一清二楚。

这些信息可不是随便哪个内地干部能知道的。

要不是他娄家有些港岛的关系和生意往来,他可能都不比王建军……

娄振华突然想起什么,急忙翻看信纸的背面。

墨迹很新,确实是最近才写的。

但信中提到的这些商业细节,就算是常驻香港的商务参赞,也未必能掌握得这么准确。

“莫非……”

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不可能,王建军的来历很干净,战斗英雄加上上边的看重……

想到这……

娄振华又发散思维了,有没有可能……

船身突然一阵剧烈摇晃,咸腥的海水从舱门缝隙溅进来,打湿了信纸的一角。

娄振华这才如梦初醒,想起信末的嘱咐。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信纸凑近了油灯。

火苗舔舐着纸角,迅速蔓延开来。

这个晚上对他来说的确是个不眠夜。

从大早上被抓,然后被莫名其妙带到这里逃往港岛——

最让他奇怪的是王建军,十根大黄鱼可不是小数目了,他就不怕……

想到这,娄振华躺在狭小的船舱里辗转反侧,望着露出来的一点月光止不住的叹息。

第三天深夜,货轮突然拉响警报。

娄振华跟着人群挤到甲板,看见三艘巡逻艇的探照灯将海面照得雪亮。

阿成拽着他躲进救生艇:

“最近专抓带黄金的!”

潮湿的帆布下,娄振华听见心跳如擂鼓。

巡逻队员的皮靴踏过甲板,有只手突然掀开帆布——是那个老渔民!

他做了个噤声手势,往救生艇里扔了套油腻的工作服。

娄振华浑身紧绷,潮湿的帆布紧贴着他的后背。

老渔民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微光,他比划了个割喉的手势,又指了指那套散发着鱼腥味的工作服。

“快换上!”

阿成用气音催促,自己已经利落地套上了一件油渍斑斑的围裙。

娄振华手指发颤地脱下脏臭的衣服。

巡逻艇的探照灯扫过救生艇,帆布上的破洞漏进刺眼的光束,正好照在他来不及藏起的金条上,反射出刺目的金光。

“什么人在那?”粤东口音的厉喝伴随着拉枪栓的声响。

老渔民突然暴起,抄起船桨狠狠砸向海面:“有鲨鱼!”

他操着浓重的闽南口音大喊:

“鲨鱼咬网了!”

混乱中娄振华终于套上工作服,阿成抓了把腥臭的鱼内脏抹在他脸上。

帆布被猛地掀开时,娄振华正佝偻着腰咳嗽,手里攥着半截腐烂的鱼头。

“证件!”

枪管抵住了他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