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血草迷踪(1 / 1)

第七十三章 血草迷踪

子时的露水打湿了北坡的荒草,林渊的软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三十名药谷修士分作三队,秦伯带着药童在暗处布下“醉仙阵”——这阵法用迷迭香与曼陀罗花粉混合,寻常修士闻之即倒,却对玄帝麾下那些被魔气浸染的黑甲卫效果甚微。

“少谷主,粮仓四周的结界有古怪。”负责探路的疯罗汉蹲在土坡后,铜锤在掌心转得飞快,“那些黑甲卫走路脚跟不沾地,倒像是被人用傀儡线牵着。”

林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粮仓门口的两名守卫始终保持着挥剑的姿势,脖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左侧,鬓角隐约露出青黑色的血管。这是玄帝的“蚀骨咒”发作的征兆,却比寻常咒印多了几分僵硬感,倒像是……被人强行催发的。

“李慕然那边有动静吗?”林渊指尖捻起一粒石子,石子落地时发出极轻的脆响——这是与万剑宗约定的信号。

疯罗汉往嘴里塞了块干粮:“李剑修带着人绕去西坡了,说是要截断玄帝的援兵。不过我瞅着他那几个弟子,腰间都挂着跟粮仓守卫同款的符咒袋,透着邪门。”

林渊的目光落在粮仓顶的琉璃瓦上。那瓦片在月光下折射出暗红的光晕,竟与药谷秘典里记载的“血月草”汁液颜色一般无二。传闻血月草需以活人精血浇灌,三百年才开一次花,花开时能助人突破修为瓶颈,却也会让人堕入魔道。刘师兄若真投靠了玄帝,说不定就在此处培育这邪草。

“秦伯,带十人去西北角的草料场。”林渊忽然压低声音,“用血竭粉在草堆里画个‘离’卦,引火时记得留条活路。”

秦伯愣了愣:“少谷主是想……”

“抓个活口。”林渊的软剑突然出鞘,剑光如银蛇窜出,精准地削断了粮仓西侧的警戒铃绳,“我要知道,刘师兄到底在养什么东西。”

***粮仓的木门被魔气侵蚀得发黑,林渊贴在门板上听了片刻,里面传来沉闷的咀嚼声,像是有人在啃食骨头。他示意疯罗汉退后,指尖凝聚起三枚银针,猛地注入灵力——银针穿透门板的瞬间,里面的咀嚼声戛然而止。

“吱呀”一声,木门向内洞开。霉味与血腥味混杂着扑面而来,林渊借着月光看清了里面的景象:十几个黑甲卫倒在地上,脖颈处都有两个血洞,而他们的尸体旁,蹲着个穿着灰袍的瘦高身影,正背对着门口啃咬一块泛着黑气的骨头。

“刘师兄。”林渊的声音像淬了冰。

那身影猛地僵住,骨头从手里滑落,滚到林渊脚边。他缓缓转身,露出一张布满肉瘤的脸,左眼已变成浑浊的墨绿色,唯有右耳后那颗朱砂痣,还能看出几分当年温润如玉的模样——正是失踪的刘师兄。

“小渊?”刘师兄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怀里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动,“你怎么会来这里?快走!这里有……”

话未说完,粮仓深处突然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林渊借着软剑的反光看清,仓库尽头的铁笼里,竟关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他们的手腕都被钉着银钉,鲜血顺着铁笼的栏杆滴在地上,汇成蜿蜒的血河——而血河尽头,种着一片半人高的暗红色植物,叶片边缘泛着锯齿状的红光,正是血月草。

“他们是……”林渊的指尖在颤抖。

“玄帝要用处子精血养草。”刘师兄突然扑过来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肉瘤蹭得林渊皮肤发麻,“这些孩子都是从隐市拐来的,再过三日,血月草开花,他们就……”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里混着黑色的碎渣,“小渊,我没投靠玄帝,我是被抓来的!他们用我妻儿的性命逼我培育血月草,我……”

铁笼里的一个少年突然尖叫起来:“他撒谎!昨天就是他给我们喂的毒药!”

刘师兄的脸瞬间惨白如纸。林渊甩开他的手,软剑挑起一粒血月草的种子,种子在剑身上立刻渗出黑汁:“苏长老教过,血月草需以修士心头血浇灌。你妻儿早在三年前就死在药谷大火里,玄帝拿什么逼你?”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刺穿了刘师兄的伪装。他突然仰天狂笑,墨绿色的左眼里涌出黑血:“是!我是在帮玄帝!药谷覆灭那天,我亲眼看到谷主把玉帝的转世信物藏进了丹炉!他宁愿带着信物死,也不肯交给玄帝换全谷人性命!这样的谷主,凭什么让我们卖命?”

林渊的剑骤然指向他的咽喉:“你说什么?”

“玉帝转世需要‘九转还魂丹’才能觉醒,那丹药的最后一味药引,就是血月草的花瓣。”刘师兄的手指抚过脸上的肉瘤,语气里带着疯狂的快意,“玄帝答应我,只要事成,就让我当新药谷的谷主,让我那些被烧死的族人都……”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粮仓的后墙突然塌了个大洞,李慕然的长剑裹着剑气刺进来,精准地刺穿了刘师兄的心脏。黑血喷溅在血月草上,那些暗红色的叶片竟兴奋地抖动起来,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林谷主,此人通敌叛国,留着也是祸害。”李慕然拔剑时,剑身上的血迹瞬间被剑气蒸发,“这些孩子我已让人送去隐市救治,血月草……”

“你早就知道他在这里。”林渊的剑横在两人之间,剑尖离李慕然的咽喉只有三寸,“万剑宗的‘搜魂术’,能追踪修士的灵力轨迹。你故意引开我们,就是想杀人灭口。”

李慕然的脸色微变:“林渊,你别不识好歹!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早就被这叛徒暗算了!”

“是吗?”林渊忽然屈指一弹,一枚银针飞向刘师兄的尸体。银针刺入的瞬间,尸体的指尖突然动了动,在地上划出半个残缺的符号——那是万剑宗山门的印记。

疯罗汉突然从草料堆里拖出个半死不活的黑甲卫,那卫卒的怀里掉出块令牌,正面刻着玄帝的狼头纹,背面却赫然是万剑宗的云纹:“少谷主,这孙子说,他们每月都会给万剑宗送三车血月草!”

李慕然的瞳孔骤然收缩。林渊望着他紧握剑柄的手,忽然明白为何北境的魔气会蔓延得如此之快——万剑宗明着对抗玄帝,暗地里却在用血月草修炼邪功。而玉帝转世的信物,恐怕早就落入了他们手中。

“看来,我们都低估了彼此的盟友。”林渊缓缓收剑,目光扫过那些兴奋颤抖的血月草,“这些草,我要带走。”

“不行!”李慕然的剑气突然暴涨,粮仓的横梁被震得噼啪作响,“血月草是邪物,当以圣火焚毁!”

“烧了它,谁来证明万剑宗的清白?”林渊冷笑一声,挥手打出一道灵力,将血月草连根卷起,“李师兄还是回去问问你家掌门,三年前药谷上空的七星剑阵,究竟是为了护玉帝,还是为了抢信物。”

话音未落,他已带着疯罗汉和药谷修士消失在夜色里。李慕然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身后突然传来个阴冷的声音:“看来,这枚棋子是留不住了。”

阴影里走出个穿着黑袍的老者,脸上戴着青铜面具,正是玄帝麾下的护法。他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玉”字,正是玉帝的随身信物:“掌门让我带句话,林渊留不得。血月草的事,该收尾了。”

李慕然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告诉玄帝,三日之后,北境祭坛见。”

***隐市的地窖里,秦伯正用银针给血月草逼毒。那些暗红色的叶片在银针的刺探下不断收缩,渗出的黑汁在陶碗里凝成细小的血珠。林渊盯着血珠里映出的倒影,忽然想起刘师兄最后那句话——九转还魂丹的药引是血月草花瓣。

“少谷主,这些草邪性得很,放在隐市怕是不安全。”疯罗汉蹲在一旁擦着铜锤,“刚才万剑宗的人在外面转了三圈,肯定是想偷回去。”

林渊没说话,指尖捻起一粒血珠,血珠在他掌心立刻化作个模糊的人影——那是个戴着玉冠的少年,正被困在一座发光的囚笼里,笼子外刻着万剑宗的符咒。这是血月草吸收了太多修士精血后,显露出的记忆碎片。

“这是……玉帝转世?”秦伯的声音发颤,“他在万剑宗的‘锁灵塔’里!”

林渊猛地站起身,地窖的石壁被他的灵力震出细纹:“备车,去万剑宗。”

“少谷主不可!”秦伯连忙拉住他,“万剑宗布下了‘天罗阵’,就算是化神期修士也闯不进去!再说,我们刚和他们撕破脸,这一去就是羊入虎口!”

林渊望着掌心渐渐消散的人影,忽然想起苏长老留下的那半滴金色液体。玉瓶里的龙涎香此刻正顺着瓶塞渗出,与血月草的气息碰撞出奇异的光晕——这是丹书里记载的“引魂香”,能指引持有者找到转世者的方位。

“他们要血月草,无非是想提炼药引。”林渊将玉瓶揣进怀里,软剑在月光下划出银弧,“既然如此,我就给他们送一份‘大礼’。”

***三日后的清晨,万剑宗山门前的石狮子被镀上了层金辉。李慕然站在山门外,望着远处驶来的马车,车帘缝隙里透出的血月草气息让他握紧了剑柄。身后的锁灵塔里,少年正蜷缩在囚笼里,脖颈处的咒印已蔓延到锁骨——再有三个时辰,血月草开花,就是玄帝约定的“献祭”时刻。

马车在山门停下,林渊抱着个盖着黑布的木箱走下来。疯罗汉和秦伯紧随其后,两人腰间都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不少药粉和毒针。

“林谷主倒是守信。”李慕然的目光落在木箱上,“血月草带来了?”

林渊将木箱放在地上,踢开箱盖——里面的血月草已开出了血色的花朵,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银光。李慕然的瞳孔骤然放大,这些花瓣的颜色,比他见过的任何血月草都要深邃,显然是用了更精纯的精血浇灌。

“这是用玄帝先锋营的心头血养的。”林渊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据说,用魔修精血培育的花瓣,能让九转还魂丹的效力翻倍。李师兄不想尝尝?”

李慕然的指尖在剑柄上打滑。他身后的长老突然低声道:“掌门说,可以动手了。”

林渊像是没听见,弯腰从箱底抽出个卷轴,正是当年药谷的丹方:“只要你们放了锁灵塔里的少年,这丹方和血月草,都归万剑宗。”

卷轴展开的瞬间,李慕然突然挥剑刺向林渊心口。然而剑锋在离他三寸处突然停住——林渊的指尖正捏着一枚黑色的药丸,药丸散发出的气息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这是‘蚀心散’,当年苏长老为防叛徒特制的。”林渊的笑容里带着寒意,“你若动我一根头发,这药丸就会炸开,让整个万剑宗都尝尝被魔气啃噬的滋味。”

李慕然的剑僵在半空。锁灵塔里突然传来少年的哭喊,那声音穿透石壁,让血月草的花瓣剧烈地抖动起来。林渊趁机打出一道灵力,卷轴突然化作漫天纸蝶,每片蝶翼上都印着万剑宗与玄帝交易的证据。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好好交易。”林渊望着山门后涌出的黑衣修士,那些人脸上都戴着和玄帝护法同款的青铜面具,“李师兄,你的盟友来得真快。”

李慕然的脸色铁青如铁。他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是玄帝和掌门的棋子——他们要借他的手除掉林渊,再用少年的精血完成献祭。而万剑宗,不过是玄帝吞并东洲的踏脚石。

“杀了他们!”面具修士里有人嘶吼着扑上来,手里的弯刀泛着绿光。

林渊将木箱猛地踢向李慕然,血月草的花瓣在碰撞中纷纷坠落,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突然燃起蓝色的火焰。疯罗汉的铜锤横扫而出,将三名修士砸成肉泥;秦伯甩出的毒针精准地刺入面具的眼孔,惨叫声此起彼伏。

林渊的软剑如游龙穿梭,剑光掠过之处,面具纷纷碎裂。当他终于劈开锁灵塔的大门时,却发现囚笼里空无一人,只有地上的血迹蜿蜒着通向塔顶——那里,正传来玄帝护法阴冷的笑声。

“林渊,你以为玉帝转世真的在这里?”塔顶的阴影里,护法捏着少年的脖颈,手里的匕首正抵着少年的心口,“他不过是个诱饵,真正的信物,早在三年前就被你父亲藏进了……”

话音未落,少年突然张口咬住护法的手腕。那看似瘦弱的身躯里爆发出金色的光芒,护法的惨叫被光芒吞噬,整个人化作飞灰。林渊接住坠落的少年,发现他脖颈处的咒印正在消退,眉心渐渐浮现出一点朱砂——那是玉帝的本命印记。

“我叫阿玉。”少年抓住林渊的衣袖,眼睛亮得像星星,“苏爷爷说,等我觉醒了,就告诉你药谷的真相。”

林渊的心猛地一跳。远处的山门外,李慕然正与面具修士厮杀,万剑宗的旗帜在火焰中摇摇欲坠。他望着怀里的阿玉,忽然明白父亲当年为何要藏起信物——有些秘密,比灭门之仇更沉重。

血月草的花瓣还在燃烧,蓝色的火焰映着少年眉心的朱砂,像极了药谷后山每年春天盛开的“丹心花”。林渊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守护的不再只是药谷的旧部,还有整个东洲的命运。而那些藏在盟友面具下的阴谋,终将在这火焰中露出真面目。

他抱着阿玉转身走向塔下,软剑在晨光里划出明亮的弧线。秦伯和疯罗汉正背靠背抵挡着围攻,两人身上都已带伤,却依旧笑得豪迈。林渊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那句话: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或许,真正能拯救东洲的,从来不是什么玉帝转世,而是这些在绝境里依旧不肯放弃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