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北伐中原二十九(1 / 1)

“梆!梆!梆!”

三声催命符般的梆响,撕裂了正午凝固的空气!蒋毅伸向印绶的手,在第三声梆响的余韵尚未消散的刹那,已然化为一道追魂夺魄的玄色闪电!

“呛啷——!”

古朴长剑龙吟出鞘!寒光炸裂,如同暗室中劈开一道冰冷的雷霆!剑锋划破灼热的空气,带着斩断一切虚妄的决绝,直取“曹真”那因高举印绶而暴露的咽喉!

没有预想中利刃切开皮肉筋骨的滞涩感,更没有热血喷溅!剑锋所及,竟是一片诡异的空荡!仿佛斩入了一团粘稠的、无形的虚影!

蒋毅瞳孔骤缩!剑势却已用老,剑锋带着厉啸,擦着那“曹真”的颈侧掠过,只削下几缕灰白的发丝!

“噗!”

一声沉闷的、如同破旧皮囊泄气般的异响!那跪伏在地、高举印绶的“曹真”,身体竟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般,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猛地向侧面软倒!沉重的镶金玉玺和虎符脱手飞出,砸在滚烫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又刺耳的撞击声。覆盖在“曹真”脸上、脖颈上的,竟是一层薄如蝉翼、此刻却因动作剧烈而边缘翻卷、露出下面暗黄蜡质底色的精巧人皮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因极度恐惧和某种药物作用而扭曲变形、口角流涎的年轻面孔!那双失神的眼睛里,只有一片空洞的死灰。

**替身!**

电光石火间,这个冰冷的词语如同毒蛇噬入蒋毅的心头!真正的曹真,那条老奸巨猾的毒蛇,早已金蝉脱壳!

就在这心神剧震的微毫间隙,死亡的阴影已从头顶悍然罩落!

“陛下小心——!!!”

亲卫队长的咆哮如同炸雷,带着一种撕裂声带的绝望!他魁梧的身躯如同扑火的飞蛾,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从斜刺里猛撞过来!用自己那覆盖着玄铁重甲的胸膛,死死挡在蒋毅与城门楼之间!

“咻——!”

一道刺耳的锐鸣撕裂空气!一支尾部缠绕着浸油麻布、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狼牙重箭,如同来自地狱的毒蛇,从城门楼黑洞洞的箭孔中激射而出!其目标,赫然是蒋毅方才立足之处!

“噗嗤!”

沉重的箭头狠狠扎入亲卫队长胸腹连接处的甲叶缝隙!特制的破甲锥头瞬间撕裂内衬的皮革和锁环,深深楔入血肉之中!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雄壮的身躯猛地一晃!那箭尾燃烧的幽蓝火焰,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点燃了他甲叶缝隙中沾染的、尚未被脏水完全冲刷干净的诡异黑色粉末!

“滋啦——!”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引燃声!那幽蓝的火焰如同活物般,沿着粉末的痕迹瞬间蔓延开一小片!但这并非结束!

那支致命的火箭,在射穿亲卫队长身体、动能稍减之后,其燃烧的箭镞,狠狠扎进了亲卫队长脚下那片被剧毒白磷火炙烤过、又被脏水浇淋而显得格外污浊湿滑的青石地面!

“轰——!”

如同点燃了埋藏千年的地火!以那箭镞落点为中心,一道刺目到令人瞬间失明的惨白色火线,如同被惊醒的远古巨蟒,带着撕裂空气的“嘶嘶”咆哮,以肉眼难以捕捉的恐怖速度,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火线所过之处,滚烫的青石板被烧灼得通红龟裂,发出噼啪爆响!那些散落在地面的、被脏水稀释却未曾完全失效的黑色粉末和残留的白磷,瞬间被彻底点燃!

更致命的是,这道疯狂蔓延的火蛇,其蔓延的轨迹并非杂乱无章,而是诡异地沿着青石板下预设的、填充了引火之物(如浸油麻绳、硫磺硝石粉末)的浅沟,精准无比地扑向瓮城四周堆放的、用油布草草遮盖的薪柴垛!扑向那些被刻意丢弃在角落的、浸透了油脂的破旧军械和废弃攻城器械!

“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爆燃声如同地狱的丧钟!数股巨大的、混合着黑烟与惨白火焰的火柱,从瓮城不同的角落冲天而起!炽热的气浪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被困在瓮城中央的蒋毅和残余亲卫!浓烟翻滚,带着刺鼻的硫磺、皮肉焦糊和油脂燃烧的恶臭,瞬间吞噬了本就狭窄的空间!视线被彻底剥夺,灼热的气流灼烧着裸露的皮肤和口鼻!

瓮城,这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在牺牲了一个替身和一支火箭后,终于彻底显露出它焚灭一切的獠牙!变成了一个正在急速缩小的、烈焰地狱般的熔炉!

“结圆阵!护陛下!”亲卫队长的声音在浓烟烈火中响起,嘶哑破碎,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他魁梧的身躯如同铁塔般挺立,胸腹间还插着那支燃烧的箭矢,幽蓝与惨白的火焰在他重甲上跳跃、蔓延,他却浑然不顾!残余的几名亲卫,人人带伤,脸被浓烟熏得黢黑,被灼热气浪炙烤得皮肤起泡,却毫不犹豫地收缩阵型,用血肉之躯和残破的盾牌,在蒋毅周围构筑起最后一道防线!他们脚下的青石板,正被来自地底深处传导而来的惊人热量,烤得越来越烫!

蒋毅握剑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冰冷的剑锋在火光照耀下,反射着跳跃的、代表死亡的光斑。他透过浓烟的缝隙,望向那扇被五条飞爪绳索死死拖住、在烈火映照下如同地狱之门的巨大城门缝隙。缝隙之外,是震天的喊杀声,是汉军将士正用血肉和生命冲击城门的壮烈!缝隙之内,是步步紧逼、要将他们彻底化为灰烬的焚城之火!

时间,在烈焰的咆哮中,正以惊人的速度流逝!

***

“嘎吱……嘣——!”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和最后一声崩断的巨响,那扇沉重、锈蚀的巨大铁栅栏,终于在水獭和几名工兵豁出性命的撬动与铜锯切割下,轰然向内倒塌!激起的浑浊水浪扑向栅栏后的魏国工匠,引起一片惊恐的尖叫和混乱!

“杀进去!毁掉所有管道!”庞统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锥,穿透了水声和金属噪音!他第一个踏着倒塌的栅栏,冲入了那片弥漫着火油恶臭的地下小厅!手中的破机关械齿轮疯狂旋转,尖锐的钻头早已对准了下一根主输送管道的关键螺栓!

工兵们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满身的泥水、血水和滔天的怒火,涌入厅内!铜撬棍、铜锤、铜锯,这些不会产生火花的沉默凶器,带着最原始的破坏力,狠狠砸向那些仍在流淌着致命黑油的管道、阀门、以及连接枢纽!金属与金属的猛烈撞击声、切割声、管道破裂的泄油声、魏国工匠的惨叫和咒骂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地下空间,形成一曲疯狂而暴烈的死亡交响!

“拦住他们!保护总管!”刀疤脸工头目眦欲裂,挥舞着一柄沉重的铁斧,状若疯虎般扑向冲在最前面的庞统!他知道,一旦主输送管道被破坏,整个焚城计划的核心就完了!

庞统头也不回,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就在铁斧带着恶风即将劈中他后脑的瞬间,他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滑,如同游鱼般避开这致命一击,手中的破机关械却毫不停歇,死死咬住那颗巨大的精钢螺栓!钻头与钢铁摩擦发出刺耳到极致的尖啸,迸射出密集如雨的金屑!螺栓周围已然通红冒烟!

“老狗!你的对手是我!”一声暴喝响起!是“水獭”!他如同鬼魅般从侧面扑上,手中的沉重铜撬棍带着全身旋转的力量,如同抡圆了的攻城锤,狠狠砸在刀疤脸工头持斧的手腕上!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

“啊——!”刀疤脸发出杀猪般的惨嚎,铁斧脱手飞出!

“水獭”得势不饶人,铜撬棍顺势横扫,带着沉闷的风声,重重砸在刀疤脸的太阳穴上!那狰狞的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爆开,红的白的瞬间喷溅在流淌的黑色火油和冰冷的石壁上!

首领毙命,剩余的工匠彻底崩溃,哭喊着四散奔逃,再也无人敢阻拦这群如同地狱归来的杀神。

庞统对身后的杀戮置若罔闻,他的全部心神都系于眼前的螺栓和那巨大、如同钢铁巨兽心脏般缓缓转动的核心齿轮组上!齿轮组位于小厅中央一个高出地面的石台上,由数根最粗的主管道连接,源源不断地将火油加压输送出去。巨大的齿轮咬合转动,发出低沉而有力的“隆隆”声,带动着整个地下火油网络的脉搏!

“将军!螺栓快断了!”一名工兵惊喜地喊道。庞统钻头下的那颗关键螺栓,在持续的高温摩擦和暴力破坏下,已经出现了深深的裂痕!

然而,庞统的目光却越过这颗即将断裂的螺栓,死死盯住了那核心齿轮组下方,一处极其隐蔽、此刻正随着齿轮转动而不断开合的细小缝隙!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刺鼻硫磺味的白烟,正从缝隙中袅袅飘出!

“地火引线!”庞统的心瞬间沉入冰窟!曹真比想象的更狠毒!他不仅铺设了输送火油的管道,更在这核心枢纽埋设了延时引燃的地火!一旦齿轮运转到特定位置,或者枢纽被强力破坏导致压力失衡,都可能瞬间触发引线,将这里储存和流经的巨量火油彻底引爆!届时,别说破坏枢纽,整个小队连同这片地宫,都会在瞬间被炸上天!

时间!时间比破坏螺栓本身更加致命!齿轮组那沉重的转动,每一次咬合,都如同死神的脚步!

庞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芒!他猛地收回破机关械,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向腰间悬挂的一个密封的扁平铜壶!这铜壶不过巴掌大小,入手却异常沉重冰冷,壶口以火漆和铅块双重密封。

“让开!”庞统低吼一声,周围的工兵立刻退开。

他拔出腰间短刀,用刀尖极其小心地撬开铅封,剥掉火漆,然后猛地旋开壶盖!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刺骨、带着强烈金属腥气的奇异液体气息瞬间弥漫开来,甚至短暂压过了火油的恶臭!

壶中之物,正是甘述呕心沥血之作,以数种罕见寒性矿物和特殊药剂调配而成的——“凝火剂”!其性极寒,能瞬间抽空可燃物周围的温度,并形成一层惰性隔离膜,理论上能暂时压制甚至凝固火焰的蔓延!

没有半分犹豫!庞统看准那核心齿轮组高速咬合转动时,下方缝隙瞬间张大的时机!手臂如同灌注了千钧之力,将铜壶中那粘稠、冰冷、闪烁着诡异幽蓝光泽的凝火剂液体,对准缝隙,狠狠倾倒而下!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一股浓郁到极致的、冰冷刺骨的白气猛地从齿轮组内部爆发出来!伴随着一种极其尖锐、仿佛无数细小冰晶在钢铁上疯狂刮擦的噪音!

巨大的齿轮组猛地一滞!原本流畅而有力的“隆隆”声瞬间变成了刺耳欲聋、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尖啸!齿轮咬合处爆发出大团大团刺目的火星(在凝火剂作用下瞬间又熄灭成青烟)!那粘稠的凝火剂如同拥有生命的寒冰之蛇,迅速在齿轮表面蔓延、渗透,所过之处,飞速凝结出一层厚厚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幽蓝色冰霜!

齿轮的转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极其艰涩、缓慢!那从缝隙中冒出的、带着硫磺味的白烟,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极寒瞬间压制、消散!整个地下枢纽那代表毁灭的脉搏,被这冰冷的药液,强行拖入了近乎停滞的泥沼!

成功了!暂时凝固了毁灭的引信!

庞统剧烈喘息着,看着那几乎被幽蓝冰霜覆盖、艰难转动如同垂死巨兽的核心齿轮组,心中没有丝毫放松。凝火剂的效力是有限的!必须在它失效、或者魏军反应过来增援之前,彻底破坏这里!他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冰冷药剂,嘶声吼道:“快!趁现在!砸烂它!彻底砸烂!”

工兵们如梦初醒,挥舞着沉重的铜锤、铜凿,如同狂暴的巨人,狠狠砸向那被暂时“冻僵”的钢铁心脏!

***

“退!远离泄压口!盾牌格挡!”姜维的厉喝在充斥着刺鼻硫磺恶臭和油脂焦糊味的石室内回荡。

士兵们狼狈后退,铜盾死死护住身前。粘稠滚烫的硫磺油脂从泄压口持续喷涌,如同黄褐色的毒龙,落在地上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一片片反射着幽光的油膜。整个石室的温度急剧升高,空气灼热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刀子。脚下的青石板开始发烫,那粘稠的油脂如同有生命的活物,正贪婪地沿着地面缝隙和管道的根部,向着四面八方渗透。

姜维的玄甲已被喷溅的油脂沾染,肩甲处传来阵阵灼痛。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电,飞速扫视着这如同钢铁巨兽内脏般的复杂管道网络。粗大的主管道如同虬结的巨蟒,延伸向不同的方向,连接着这座城池的筋骨血脉。墙壁上模糊的旧标识早已被新的、代表油脂流向的箭头所覆盖。

“将军!必须堵住泄压口!不然这里很快……”副将的声音带着焦急和一丝恐惧,看着地上不断扩大的油泊。

“堵?”姜维猛地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断光芒,“堵不如疏!曹真想用这污秽之火烧尽我大汉将士?做梦!”他猛地指向一条最为粗大、管壁异常厚重、标识箭头笔直向下延伸的管道,“看到那条主管没有?那是旧引水渠的主干!最终通向哪里?”

副将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护……护城河?!”

“不错!护城河!”姜维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魄力,“既然这污油滔滔不绝,那就给它一条生路!一条葬送它自己的生路!传令:所有人,听我号令!目标——改变主管道泄压方向,引油入河!以水克火!”

命令如同惊雷,瞬间驱散了士兵们心头的恐惧!绝境之中,这釜底抽薪、反其道而行之的奇策,点燃了他们死中求生的战意!

“诺!”吼声震得石室嗡嗡作响!

行动迅疾如风!几名身材最为魁梧的无当老兵,顶着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恶臭,扛起沉重的铜盾,如同移动的堡垒,硬生生冲到那疯狂喷涌的泄压口侧面!铜盾倾斜,形成临时的导流板,将大部分喷溅的滚烫油脂强行导向一侧!

“撬这里!还有这里!”姜维亲临一线,手中的佩剑剑鞘精准地点在主管道连接泄压支管的两处关键法兰盘上!那里有巨大的紧固螺栓!

沉重的铜撬棍立刻插入!士兵们怒吼着发力!“嘎吱……嘎吱……”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中,坚固的法兰盘连接处开始松动、变形!

“断开支管!打开主管泄压阀!”姜维的声音在热浪中如同冰锥!

“喝啊——!”数根铜撬棍同时发力,狠狠别进主管道侧面一个巨大阀门的手轮缝隙!士兵们额头青筋暴起,手臂肌肉贲张如铁,全身的力量灌注于撬棍之上!那锈死多年、沉重无比的手轮,在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中,被暴力撬动,开始极其艰难地旋转!

泄压支管的法兰盘在持续的暴力撬动下,终于“砰”的一声彻底崩开!一股滚烫的油脂混合物如同高压水枪般喷射而出,打在铜盾上,溅起大片油星!

与此同时,主管道侧面那个巨大的泄压阀门,也被撬开了足以容纳手臂通过的缝隙!

“引!”姜维厉喝!

手持铜盾的士兵立刻调整角度,用盾牌形成的斜面,将泄压口喷出的油脂洪流,狠狠导向主管道泄压阀被撬开的缝隙!

“嗤——!!!”

滚烫粘稠的硫磺油脂,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熔岩,带着巨大的压力和刺鼻的浓烟,疯狂地涌入主管道敞开的泄压阀口!沿着那条粗大无比、直通地底深处旧引水渠的管道,汹涌奔腾而去!其势滔滔,沛然莫御!

“加大压力!把更多的污油给我送进河里!”姜维看着那汹涌灌入主管的油脂洪流,眼中没有丝毫放松。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必须让泄压口持续喷涌的油脂,绝大部分都改道涌入这条“死亡通道”,才能真正缓解机关室本身的压力,并最大程度削弱流向城中其他管道的油量!

士兵们更加疯狂地撬动着泄压口附近的其他控制杆,试图进一步加大泄压口的流量输出,将其全部逼向那条通往护城河的主干道!整个机关室在油脂的奔流和金属的呻吟中剧烈震颤,如同随时会解体的巨兽!

***

魏延站在箭楼顶层,脚下是粘稠流淌的黑色火油。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充斥鼻腔。他透过射孔,望着城南方向那冲天而起、翻滚如魔龙的巨大烟柱,耳边仿佛能听到烈焰吞噬生命的噼啪声和将士的惨呼。亲卫队长浴血传来的消息,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曹真焚城!陛下被困瓮城火海!

愤怒,如同最狂暴的岩浆,在他胸中沸腾、冲撞,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他猛地一脚,狠狠踹在脚边一个密封的火油罐上!

“咔嚓!”坚硬的陶罐应声破裂!粘稠得如同黑色血液的火油,汩汩涌出,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来,反射着箭楼外透进来的、带着烟尘的昏黄天光。

“将军!不可!”副将惊骇欲绝,以为魏延盛怒之下要同归于尽。

魏延猛地回头,那双布满血丝的虎目之中,燃烧的并非绝望的疯狂,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焚尽八荒的决绝!他指着地上流淌的火油,又指向墙角那数十个被铸铁管道串联起来的死亡之罐,声音如同金铁交击,斩钉截铁:

“曹真想烧?好!老子就帮他烧!烧个大的!烧个痛快!”他猛地抽出腰间的火折子,动作快如闪电,在靴底狠狠一擦!

“嗤啦!”

一簇明亮的火苗骤然跳跃起来!

“把这些鬼罐子,给老子提前点了!”魏延的咆哮如同受伤猛虎的狂啸,震得箭楼灰尘簌簌而下,“与其等它被管道引燃,把咱们和冲进来的兄弟一起炸上天,不如就在这箭楼里,送它一场轰轰烈烈的火葬!给陛下和城西、地宫的兄弟,炸开一条生路!烧塌这鬼楼,看它还怎么当火油罐子!”

副将和周围的士兵瞬间明白了魏延的用意!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用局部的、可控的猛烈爆炸,摧毁这座箭楼本身,切断它与城内其他火油输送节点的管道连接,同时巨大的爆炸和坍塌,也能在坚固的城墙上撕开一个缺口,为后续大军冲击瓮城救援陛下创造机会!代价,就是他们自己与这座箭楼同归于尽!

没有犹豫!没有恐惧!只有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战意!

“诺!”吼声带着必死的觉悟!

士兵们如同扑火的飞蛾,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主动冲向那些被管道串联的火油罐!他们用刀劈,用脚踹,用枪托砸!竭尽全力破坏着罐体!

“砰!哗啦!”“咔嚓!”陶罐破裂的声音此起彼伏!更多的黑色火油汹涌而出,在地面肆意横流,迅速汇聚成一片片反射着死亡光泽的油泊!浓烈到极致的油气味几乎令人窒息!

魏延手持燃烧的火折,如同掌控烈焰的神只,踏着粘稠的火油,大步走向箭楼中心、油泊最厚最深的位置!他环视着周围这些追随他多年、此刻正用尽最后力气制造更多易燃物的士兵,看着他们脸上沾染的油污和眼中燃烧的决绝,虎目之中,亦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怆。

足够了!

他猛地将手中燃烧的火折,狠狠掷向脚下那片最深、最广的黑色油泊之中!

“弟兄们!上路了!黄泉之下,再斩阎罗——!!!”

火折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带着魏延最后的咆哮,精准地落入那粘稠的、反射着幽光的黑色镜面!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万分之一瞬。**

随即——

“轰——!!!”

一团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刺目到极致的橘红色火球,以火折落点为中心,猛地膨胀开来!瞬间吞噬了魏延和他周围所有士兵的身影!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数十个被提前破坏、内部油气混合达到临界点的火油罐,在第一个火球引爆的冲击波和高温下,发生了惊天动地的殉爆!

“轰轰轰轰轰——!!!!”

连环爆炸的巨响如同亿万雷霆在耳边同时炸开!整个坚固的城东箭楼,如同一个被巨力从内部撑破的脆弱蛋壳,在狂暴的火焰和冲击波中,猛地向上拱起、变形!然后,在震耳欲聋的、令人肝胆俱裂的轰鸣声中,彻底分崩离析!巨大的条石、断裂的梁木、燃烧的碎片、以及人体残骸,混合着冲天的烈焰和翻滚的浓烟,如同火山喷发般,向着四面八方狂暴地抛射开来!

一道粗壮无比的、混合着黑烟与烈焰的烟柱,从箭楼废墟中腾空而起,直冲云霄!其威势之猛,甚至短暂地压过了城南瓮城方向的浓烟!剧烈的爆炸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巨墙,狠狠撞向四周的城墙和城内的建筑,无数瓦片簌簌落下!一道巨大的、燃烧着火焰的豁口,赫然出现在邺城东侧的城墙之上!

魏延,这位以暴烈闻名的猛将,以自身和整座箭楼为祭品,点燃了一场焚灭自身、亦欲焚毁敌人阴谋的滔天之焰!用最狂野、最惨烈的方式,为这场生死一线的破局之战,投下了撼动乾坤的砝码!

三路烽烟,焚城之火与破局之光交织。瓮城火海中的帝王,地宫寒霜下的军师,护城河边改道的将军,还有那以身为炬的猛将……邺城的命运,在烈焰与寒冰、毁灭与生机的剧烈撕扯中,被推向了最终的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