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铺得安静。
南大夜晚的风,总是吹得特别轻。
像谁把月光揉碎了,一点一点洒在树荫缝隙间,刚好铺进他们脚下那一小块干净的路砖上。
两人走在图书馆后门的林荫小道上。
没牵手,也没说话。
却比任何时候都更靠近。
周墨走在她右边,肩膀偶尔晃到她的头发,又赶紧往左偏。
她看似没在意,实际上——每一下她都感觉到了。
就像电流从空气里穿过,悄无声息地,点燃了她每一根神经末梢。
“你是不是……”她忽然开口。
声音很轻,像是怕被风听见。
“你是不是,从没谈过恋爱?”
周墨猛然一顿。
然后结结巴巴地:“我、我……你怎么看出来的?”
米悦没笑,只是侧头看他一眼:“你刚才走了三次Z字形路线,我差点以为你是迷路的蜜蜂。”
周墨脸瞬间红透了。
他咬着唇,低头说:“我确实……没谈过。”
她点头,又问:“那你不打算问我吗?”
周墨一愣:“问你什么?”
“我有没有谈过。”
他怔住。
然后下意识:“你这么……就是感觉有很多人追你……”
“但都没追上。”
她语气平淡。
“我也没谈过。”
空气像是忽然安静了一拍。
再转回来时,他们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操场外的慢跑道。
灯光斜斜打下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牵着,又像差一点就牵住了。
他们谁都没说话。
但谁的心跳,也都没能藏住。
——
他们就这样,在操场边慢慢走着。
晚风轻拂,像谁小心翼翼地把他们包围起来。
周墨忽然停住。
他低头,看着影子里自己握紧的拳头。
“我画了你那么久……”
声音有点哑。
“却一直不敢碰你。”
米悦转头看他。
眼神很静,但里面藏着光。
“现在不是画。”她说。
“是现实。”
他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一下。
然后抬起眼,直视她。
两人就那样站着,不远不近。
但眼神交汇的那一刻,空气像是被抽真空了。
他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发出来。
她却忽然往前一步。
那一步不重,却像踩进了他心脏的边缘。
她仰头看他,语气轻轻的:“你还怕吗?”
周墨喉结动了动。
“我怕的不是你。”
他终于说出来。
“我是怕我自己……怕我靠近得太快,会吓到你。”
米悦沉默。
风吹过她耳侧,吹乱她几缕碎发。
她没躲,也没理。
只是轻轻抬手,把一缕发丝别到耳后,然后说:
“那你现在,不用怕了。”
这一句——
像开锁的钥匙,像点火的火柴。
让他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一步一步走近。
直到两人之间,只剩最后半步的距离。
灯光从他们背后拉长,影子终于叠在一起。
他轻声问:
“那我现在……能吻你吗?”
——
她没回答。
但她没退。
那就是答案。
她看着他,眼里没有笑,却像月色打在水面,温柔得让人想沉下去。
她轻轻点了点头。
小小的一个动作,却像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那一下,像整个夜晚都静下来,为这句无声的回答让路。
周墨呼吸重了一瞬。
他慢慢地,像画下一笔最细致的线条那样,低下头。
他的额头轻轻碰着她的,没敢立刻吻下去。
只是贴着她的气息,闭了闭眼。
像在向世界请求一个许可。
她没动。
反而悄悄抬起下巴——那一点点动作,把他最后的犹豫,也悄悄拆掉了。
然后低下头,贴近她。
很近,很近——直到鼻尖触到鼻尖,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他先是小心地吻了她。
很轻。
像是在试探,也像是在害怕打扰她的心跳。
她闭着眼,睫毛微颤,手指收紧,拽住他衣角,像在捉住一场梦。
他们的嘴唇刚刚碰触,又分开。
短得像错觉。
可他没有退。
她也没有躲。
只是呼吸都乱了——乱得像一场刚刚点燃的火,却被彼此藏着的风吹得更旺。
她睁开眼,看着他。
他喉结滚了一下,低低喘着气,声音像是被情绪捂住。
她没说话。
她只是轻轻靠上来。
就这样,第二次,还是他先吻了她。
这一次,不再克制。
他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另一只手环过她的腰,把她整个带入怀里。
她踮起脚,回应他,手臂从他腰侧绕过,拉得更紧。
唇齿之间的碰触不再仓促,而是带着确认后的汹涌——像心里那句“我喜欢你”终于找到出口,不用再藏在画里,不用再藏在梦里。
是现实,是他们的现实。
她贴着他,脑海里却在回闪:从最初在展厅侧目,到天台清晨的饭团,到每一幅画背后的情绪——原来这些,全是预告。
而现在,是主场。
他吻她,像把所有没说出口的话,全都化成动作。
她回应他,像把所有不敢表露的心意,全都交给这个夜晚。
这一吻,比上一次久。
也更深。
直到风从操场另一边吹来,把他们的发丝吹乱,他们才慢慢分开。
米悦脸颊泛红,眼神还带着一点迷茫。
周墨额头贴着她,声音哑哑的,像刚从梦里醒来:“我……是不是太用力了?”
她轻轻摇头,没说话。
只是在他胸前,轻轻拍了一下。
然后说:“以后……不要停太早。”
他愣了一下,耳根炸红。
“我……可以重新来一次。”
米悦抬手轻轻在他额头点了一下:“再说这句,就没有下一次了。”
他说:“那我闭嘴了。”
她却没让他真的闭嘴。
因为——
她靠过来,额头贴着他,轻声问:
“你知道刚才那一下,我脑子里想了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我好像真的……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然后,她笑了,不再说什么。
只是轻轻把头靠进他的肩窝。
操场的灯光没有灭。
但他们的影子,重得再也分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