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死了的大皇子,诸皇子、公主中就属恪王年纪居长,一直在皇帝、贵妃跟前扮演识大体好哥哥的角色。
最是看不过沈摧脾气上来,恣意妄为。
想着昨日瑞王让壅王妃受到的屈辱,恪王真是兴奋得浑身都打着战。他伸手便要牵沈摧的马缰,“四弟,你听皇兄一句劝。咱们天家兄弟,本就是该是一条心,兄友弟恭。可你,唉……皇后娘娘仁慈,就算得知你为难壅王妃,也没说什么。可这事情,你若不向父皇和壅王夫妇请罪,咱们母妃的面子上哪里过得去?”
他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大声。
不仅两人带来的侍从离得近的听得清清楚楚,就连街两边的百姓,不想听的,也都听清楚了。
都知道是瑞王欺辱了皇后娘娘所出的壅王。
恪王得意扬扬。
却不想沈摧胯下神骏十分灵巧,步子微微一错,绕开了恪王。
恪王伸出去的手,落了个空。
沈摧不愿与他多纠缠,经过恪王身边,“走。”
他这个哥哥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现在没空儿同他痴缠。
恪王养尊处优,谈不上什么身手,这一抓落空,脸上有些恼怒,“沈摧,你别不识抬举。”
“我不识抬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待我何?”沈摧声音冷冷地自身侧传来,眼看两只队伍就要正面错过。
恪王:“不止你,还有你那王妃,这些日子来惹出了多少事!入宫向父皇请罪,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瑞王妃怀上了,最感觉备受威胁的,就是恪王。
这个有军功的弟弟和他一起抢那个位置,形势不妙。虽然贵妃再三保证,未来的皇位一定是他的。可……那种遇到难以战胜的强大对手的感觉,如影随形地咬着恪王,一日比一日强烈。
他忍不住了,必须要出手。
恪王:“那不过是个侍妾!你就再喜欢,又怎么能纵着她做出这等事儿来!就算奚家愿意,你也不该……”
他这话的本意,是把奚月奴的所谓“丑事”传来,好毁损沈摧的声誉。
不想,这话被轿子里的奚月奴听见。
她眸光微微一闪。
这帮高高在上的皇子,一个个看似光风霁月,其实心里头想的,还不都是争权夺势?
像沈摧这样明着抢,或像恪王那样暗着夺,还有壅王那样,做梦捡漏的。分明没一个好东西,却要把脏水泼到她身上。
他们打量她,是只能就这么受着吗?
做梦!
就在奚月奴的轿子,也要与恪王迎面错过的时候。
轿帘微掀。
一枚银色的小簪掉落了出来,好巧不巧,正落在滚动的两条车辐中间缝隙中。
“吱嘎……”
车轮传来令人牙酸的声响,顿了一下,停住不动了。
奚月奴马车一停,沈摧回头一看,步子慢下来,正好给了恪王时机。他赶忙转身,又追了上来,这次是展开双手,挡在沈摧马头,毅然决然的模样,“四弟!皇兄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做这般不忠不孝之人!”
沈摧拧眉,冷哼一声,“看来,皇兄就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皇兄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你我一母同胞,你若不好,丢的是母妃的脸!”恪王正义凌然。
沈摧在马上坐着,脊背挺得笔直。他修长的手指玩弄着漆黑油亮的缰绳,一圈一圈地绕着。双眼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这个从来就最喜欢满口仁义道德的哥哥。
他着眼神,就好似看着一摊死肉。
让恪王心口陡然一凉。
他今日闹得也够了,想必不出半日,事情就能在穆京发酵、传扬出去。瑞王不贤不孝的名声,就愈发地能立住了。
恪王正想着要不要见好就收,回宫找贵妃告状。
却见沈摧眼中泛起寒光。
糟了,他这是要……
“咴——”
沈摧跨下骏马突然昂首人立。一对前蹄重重砸落在地,溅起好一片烟尘。
烟尘未及散去。恪王眼睁睁地看着沈摧在马上,径直冲着自己冲过来!这是真的要……在自己身上踏过去吗?!
恪王知道该躲。
可他养尊处优已然太久,心里知道要跑,腿却软了,压根不停使唤,人呆立在街心,一动不敢动。
两人离得近了,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沈摧眼中那一抹冷意。
怎么办,怎么办……
恪王双腿一软。
扑通一声,竟软倒在了地上。
沈摧逼至男人跟前。他今日本也没想真的要恪王性命,控着缰绳,正准备让马儿跃起,跨过恪王。
一道红色身影,却离弦箭一般,从旁一下子扑到恪王身前。
为他挡住了沈摧的马!
那人竟是……奚月奴!
“咴咴!”
骤惊之下,沈摧用力扯进缰绳,扯得马儿两个前蹄骤然高高抬起,就这样几乎是擦着奚月奴的鼻尖,重又落在地上。
烟尘散去,奚月奴身子微微发抖。
这最后一刻,沈摧控制了马,不曾撞到她身上……
可她的意思,如今沈摧清清楚楚。男人眼中冷光一闪,咬牙道:“瑞王妃,你当真是活够了。”
奚月奴身子紧绷,一句话都说不出。
三人中,最轻松的要属恪王。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背上衣衫都被冷汗打湿了。
恪王绕到两人中间,“四弟,你怎样这样对你的王妃说话……”
对上奚月奴正脸时,恪王微微一愣。这新晋瑞王妃,好像有些眼熟……在哪里见过来着……
恪王正待仔细打量。
冷不防沈摧翻身下马,声音冷得瘆人:“滚开!”
他一把推开恪王,将奚月奴拉到自己身边。这个女人心机深重,放着她在恪王身边,不定还要惹出什么是非!
沈摧心绪烦乱,这一下力气大了些。也不妨恪王刚被惊吓,脚步虚浮,竟一下子就被沈摧推了开去。
他踉跄几步后,一屁股坐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从臀部传来,周围不知从何处响起一阵窃笑声。
恪王一张脸瞬间血一样地红了,“沈摧,你、你当真好样的!咱们宫里见!”
一个时辰后,翊坤宫中。
贵妃高高在上,冷着脸,“摧儿,奚氏,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