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摧与奚月奴赶到,紫薰已被人救了上来。
她虽呛了几口水,可到底不至多严重。又时值盛夏,所幸紫薰并未受风着凉。被人抬进屋中歇了片刻,人就已经悠悠转醒。
一睁眼,就看到床榻边的奚月奴。
奚月奴攥着紫薰冰凉的小手,“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
紫薰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充楞。
她这间小小的丫鬟房中,此刻挤满了人。连沈摧都来了。身后还有吴三、顾衍,更有平日里就与自己交好的丫鬟小厮们。
人人脸上,都是担心。
奚月奴更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担心这瑞王府中,有人嫉恨紫薰,要害她性命。
最终,紫薰目光在吴三脸上一触,到底是慢慢摇了摇头:“王妃,奴婢是自己脚滑。贪看那荷花,不慎才跌落水中。”
紫薰明明白白这样说了,奚月奴依旧有几分疑惑。“可都这么晚了,你去花园中做什么?”
“奴婢……”紫薰不好意思地笑笑,“奴婢是脸热,想出来吹吹凉风。”
她这话一出,缓解了屋内原本凝重的气氛。有相熟的丫鬟,不觉笑出声来,“紫薰姐姐这是害羞呢。”
可如今刚刚落水,紫薰脸色苍白,没什么红晕。
奚月奴不觉问道:“你当真没事?是不是……不想嫁?”
小半个时辰前,刚刚散席。
沈摧、奚月奴走了。吴三送顾衍、阿笙回房中歇息。
顾衍关了门。
刚还烂醉如泥,站都站不住,只要吴三搀扶的阿笙一下子站直身子,“师兄,你当真要娶一个丫鬟?”
吴三松开扶着他的手,“既然没醉,自己回去。”
“我不!”阿笙语气中带了娇憨,他跺脚道:“你怎么可以?你忘了你答应过我师父……”
吴三皱眉,“我和师父是答应过师叔照顾你长大。可你如今,已经是大姑娘了。”
他说着,不妨阿笙抬起头,一下子就拔掉了自己头上横插的发簪。
一头青丝披散下来。
现在,任谁都能看得出,这个阿笙是个年轻女子。她披散着头发,眼眶通红通红,“我爹为了救你,搭上了一条性命。如今,你们都欺负我……”
说着,她竟哭了出来。
吴三冷硬的态度方才有些和缓:“师父他老人家自你七岁就把你接到身边,悉心教养,你吃穿用度,甚至学的功夫,哪一点不比众师兄弟师姐妹强?怎么能说我们欺负你?如今,你也大了,还这般女扮男装,师父竟还纵着你!你还想怎样?”
“我想怎样?我以为你知道我想怎样!”阿笙满脸幽怨,“你……你背着师父下山,来瑞王府做这劳什子暗卫,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师兄,我往后都穿女装,再也不胡闹,我乖乖地听话。你跟我回山,不要娶那个丫鬟了好不好?”
“不准再闹了!”
“我没有闹!那丫鬟哪里配得上你?她、她甚至连丫鬟都不是!你不知道,她从前是家伎假籍!最是人人都能玩的……”
“住口!”
月色下,吴三变了脸色,“莫云笙,我不准你羞辱我的妻子!”
这话一出,阿笙脸色瞬间惨白。“师兄,你说什么?你叫她,你的妻子?她不配!她不配!”
“她不配,谁配?你吗?”
吴三说话再不留余地。
他当年就是被莫云笙纠缠不过,才下了山。如今不想再被缠上。
吴三深吸了一口气,“阿笙,我一直把你当小师妹,没起过别的心思……”
“我不信!不信!我哪里不比那个丫鬟强……”她颜面哭着。
吴三目光越过阿笙肩膀,脸色骤然一变,“紫薰……”
紫薰站在远处,静静看着两人,已不知听到了多少。
阿笙猛地回头,“师兄是我的!你可知他是谁?你配不上他……”
“别胡说!”吴三顾不上旁的,一把推开阿笙,向着紫薰追去。
紫薰听到这一大篇子,心里乱糟糟的。她与吴三相处了这么久,以为他只是个功夫好点的小暗卫,之前没想过他还有师父,还有师门。
还有这么个娇俏的小师妹。
偏生阿笙在两人身后紧追不舍,还在喊:“师兄明明就与我有婚约……”
紫薰心中一慌。
只恨她为何不早说!
如今,她的婚事已得王爷、王妃亲口定下。现在,她也不能说不嫁,丢了瑞王府的脸!
心中慌乱,脚上步子不稳。
真就扑通一声,掉进了水中。
吴三马上跟着跳入水中,把紫薰救了上来。他双手颤抖得厉害。
紫薰不能出事,千万不能!
回到紫薰房中。
小丫鬟看着奚月奴的脸,千言万语凝在唇边。
她跟着奚月奴时间不短,心里也清楚,这个当口奚月奴急冲冲地想把自己嫁出去,是为什么。
紫薰眨了眨眼睛,眼眶中泪珠滚落。
不能再当她的累赘。
紫薰:“奴婢……愿嫁。奴婢愿意的。”
折腾了这小半宿,再回到清音阁,奚月奴只觉疲惫。
不妨沈摧也跟了进来。
她一愣,警觉道:“王爷,妾身腹中孩儿尚小。”
太医说了,为了保住孩子,这三个月不可同房。
沈摧拧眉,“你都在想什么?”
他就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吗?
沈摧:“本王不过是送你回来,自回书房中去。”
奚月奴明白了。这是亲自把她送回来,关好门窗,嘱咐好下人看着,不许她跑。
紫薰的大好日子,奚月奴怎么会跑?她浅笑着摇了摇头,“王爷放心去吧。明日一早,妾身陪伴你一起入宫。”
第二日。
紫薰已是定了亲的人,这几日便留在瑞王府中打点。
奚月奴执意连樱儿也不带,只带了几个翊坤宫中出来的宫女,坐上马车,和沈摧一起入宫。
刚出瑞王府不远,便在接口处,被恪王府的马车顶在了路中间。
沈摧脸色微寒。
果见对方车链一掀,恪王下来:“老四,你这几日入宫这样频,可知母妃早就厌了?”
沈摧不语。
奚月奴却是心中一动。
她记得,这个恪王最是个喜欢被吹捧,又冲动无脑的。
只听恪王声音传来:“你家中闹出这等丑事,昨日还敢难为三弟妹。你可知,侯府已经联络了清流文官,今日正要弹劾你呢!你还不跪下,和兄长一起,进宫向父皇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