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民涌向铁锅，最前面的，是被人流挤进去的老妇，眼看着铁锅就要倾覆，里面的白粥滚烫。

“别挤，别挤！都排队去！”

分粥的衙役，试图恢复秩序，但他们的喊声，淹没在人潮声中，没有一个人听！

安明纵身跃起，踩着人头，奔至棚下，单手压住了即将倾覆的铁锅，最前面的老妇，被他隔在了粥棚之外。

裴恒玉身边的近卫，分开人群，在铁锅前，拔开了腰刀，刀光雪亮，硬把涌到棚下的灾民，逼至棚外。

安明把铁锅扶正，收回了被烫麻了的手，紧握成拳，怒道，“闹什么？”

人声被压了下去，灾民们不敢说话，眼里都是愤恨。

“要领粥，重新排队，”老衙役被王知州提点过，不敢擅自撤了粥棚，只想快些把今日的差当完，高声喊道，“刚才闹事的，排后面，要是还闹事，都带回衙门去，尝尝州府的板子！”

人群安静了下来，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动不动。

老衙役刚刚和双喜说话，不知道这些灾民为什么闹，只以为饿极了，抢个先，才闹起来，看现在的反应，似乎不是，老衙役心下狐疑，正想把人群里的年轻衙役叫过来，问问缘由。

不想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汉子摔了碗，大声骂了起来，“排什么队？晒了一天，讨得满口沙子，回头吃死人，还不如现在就饿死了干净！”

“什么沙子？”老衙役当即变了脸色，怒道，“不可胡说！”

“胡说？”那中年汉子冷笑，指着捧着碗的流民，“那掺了沙子的粥碗，还没喝干净，瞎了你的眼，看不见那是沙子？”

老衙役疾步走向捧着碗的流民，流民怯懦的往后退，又被身后的人，推了出来。

那流民无法，只得颤巍巍把手里的碗，送到了老衙役的眼前。

老衙役一把抢过粥碗，上层的米汤，已经喝干了，底下的米粒中间，掺着的竟然真是沙子！

“这……”老衙役白了脸，扔了手中的碗，又去看另一个流民手里的碗，那流民也没躲，也把手里的破碗，送了出来……

老衙役一连看了四五个，个个碗中含沙，他跑向装粥的铁锅，近卫让出了路，老衙役夺过分粥的大勺子，在锅里搅动两下，盛出来的粥里，竟然掺了半勺沙！

“你，”老衙役指着一个年轻衙役说，“去，快去通知王大人，说粥棚出事了！”

转身又对围着粥棚的灾民说，“这些粥，不能喝了，今日衙门的粥，午后重施，大伙都散了吧！”

“散了？”刚刚摔碗的中年汉子，冷笑道，“散了是什么意思？衙门的粥，不是你张衙役自家的，那是用朝廷的赈灾款买的，你用朝廷的赈灾款买带沙子的米粥给俺们吃，朝廷的赈灾款呢？被你张衙役一个人吞了？”

贪墨朝廷的赈灾款，是大罪，张衙役即使没读几页律法，也知道自己吃罪不起，他吓唬道，“休得胡言，此事乃州府之事，不是尔等小民能够参与的，要不想吃牢饭，就赶紧回去，等午后再来！”

“不！”谁知那汉子那汉子不依不饶，反倒叫嚷得更欢，“谁知道你们离了大伙儿的眼，会不会毁灭证据？今日没个说法，谁都不许走！”

“对！”

“对！”

“对！”

流民惧怕近卫手里的刀，都不敢接近粥棚，但又不肯散去，甚至对中间的粥棚，有包围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