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商谈完毕，就新增药材与饮品配方等，手写了补充协议，双方各自签字按指模后各持一份。

经过此事，沈晓棠窥探到国营掌控的市场下比所想的更加活跃，某些动向鼓动她生出豪干一场的冲劲。

压下心头争流涌动的思绪，李莲生热络从小灶台端出糟菜烙馍撒子，给张明波炒了一碟花生米，叮嘱他少喝才回到铺头前看店。

沈晓棠自诩酒量不差，眼力见瞧着气氛，陪张明波碰了两杯。

两人天南海北阔聊，沈晓棠讶异发觉，张明波为人思想超前，虽人不在国营体制内，但习惯性与老友们畅聊国内大小事，称得上百事小灵通。

兴许这是他身体残疾后引以为傲的小本事，一旦扯到相关话题，脸上洋溢傲娇，滔滔不绝转述与发表自己见解。

前世从小扎堆在上流社交圈，沈晓棠秉着多观察少言语的家训，俨然是最佳听众。

她偶尔搭腔反问，或抛砖引玉，不仅让张明波的话不落地，更推至另一高度。

伴随鼓声与号角，一阵嘹亮激昂喧闹声由远及近。

“还我花圈！还我战友！”

沈晓棠茫然眨眼，下意识抻长脖颈眺望窗外，只见到小巷路口处一群工人学生拉着横幅，或手持着白纸大字报，熙熙攘攘往前走。

张明波满目沉痛，抬手拿起一口小杯，吞下自酿的烧酒，辛辣麻痹咽喉口腔，醇厚余韵悠长回流。

却浇不灭他内心的哀伤。

耳际微动，沈晓棠余光瞟向小卖铺柜台，见李莲生与几个中年妇女低声交谈。

待那波人潮走远，遥远到听不见声响，那几位中年妇女才挎着菜篮子，一前一后走出小巷。

瞧沈晓棠一脸迷惑不解，张明波苦涩解疑。

“自年初，悼念胡公遭人阻拦，四月起反对那几位的抗议活动，从京都到咱们南县，如海水奔涌，在全国各地掀起强烈抗议。上有政策指责抗压，也挡不住咱们老百姓的悲愤。”

沈晓棠明眸微睁圆，倏然记起历史书上记载的事件。

亲眼所见，与白纸黑字和图片迥然不同，平静心绪也受感染，掀起一片涟漪。

群众分为激进、观望与顾及家人不敢牵涉其中，张明波属于后者。

沈晓棠见他情绪低落，识趣结束聊天，提前离开。

漫步经过老牌楼街，沈晓棠偶遇上游行队伍，浩浩荡荡的一群蓝白灰，手挽手，肩并肩，高声唱起《国际歌》，负责治安的民警包围他们，适当进行劝阻，避免他们干扰沿街的百姓。

沈晓棠凝视着队伍，心口揣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

半晌，她涌入街上悠然行人，步过五孔桥，在公交站派下等待炊事班的车，随他们会军区医院。

王丽萍一打听到沈晓棠已回来，连忙装满药膳汤与饭菜赶去医院。

病房内，沈晓棠接过顾明川递来的温热毛巾，擦拭脸颊与双手时，讲起今日在县里的见闻。

阅读过这段历史，她清楚同年不久后，另一位伟大也即将去世。

举国哀悼的同时，偏离服务群众的贪婪势力连根拔起，遭到粉碎后的国家结束十年灰暗，步入崛起阶段。

预测着时间线，沈晓棠望向顾明川，他也很快要离开村，回到他的城市。

顾明川深邃眸子流露与张明波同样的沉重，转瞬察觉到沈晓棠投射到自己身上目光，霍然抬头，敏锐瞥见到她眼底来不及掩饰的担忧。

“你在担心我？”

顾明川百思不解，坦诚相问。

沈晓棠抿唇，她若提前告知他的故事情节，会帮助他逃过死亡的结局吗？

她罕见陷入瞻前顾后状态，王丽萍激动推开房门。

视线一触及沈晓棠，她眼前陡然发亮：“妹子，拿到药材吗？我娘家亲戚有住在西江市和两湖，你看还缺哪些，我打电话托他们去找。”

她口中的地方盛产药材，国营药方常去批量收购。

这年头没有脱离集体生产的药农，全凭野外采摘，难度比现代机械线要高得多。

沈晓棠回神，离开鼓囊囊的背包，笑着提出药包。

“每日水煎两剂，早晚空腹服用，药后至少相隔15分钟再用餐。郑教授会负责后续，你记得提醒柳医生，以周为一次复诊。如果药材用完却没有起效，你再电话联系我。”

王丽萍点头如捣蒜，谨记医嘱。

顾明川安静摆起小饭桌用餐，偶然看沈晓棠一眼，没有插座她们俩人聊天。

清楚顾明川康复进度，王丽萍说着便握住沈晓棠的手，依依不舍：“你这次救我一命，可惜你很快要回乡下，我都不知啥时能再见你，还你恩情。”

沈晓棠弯唇，俏皮逗她。

“指不准我哪天回了海市，你去海市找我，比下乡要方便呢。还有，如果你真要报恩，给我颁一面锦旗，赞我是杏林圣手，比其他都实际。”

她是玩笑话，王丽萍倒认真记在心里：“你实至名归，我回头让老柳去还找人写一面。”

沈晓棠一怔，想到某些事，噗嗤笑出声。

且不忘回头提醒顾明川：“今天许同志过来，你也让他以机关名义给你颁一面锦旗，名头就用见义勇为。”

白遭了一罪，他担得起这个名声。

顾明川凝视她眸底狡黠光点，淡笑颔首：“我会转告他。”

见他们默契，王丽萍小眼神滴溜在两人见来回扫荡，捂嘴偷笑打趣：“诶，小顾同志年纪轻轻，倒是懂得疼人。妹子呀，你以后有福气喽。”

沈晓棠皱眉，咋扯到她身上？不过顾明川的确帮她不少，她也算沾他气运吧。

平淡充足养病日子一晃而过，顾明川在一周后出院，许学智因公务在身，排专车送他们回乡下。

启程前，许学智拎着两袋营养品到病房。

明白顾明川不肯收他东西，便以部队名义送出：“组织感谢你的帮助，协助我们抓捕间谍，这是我们的小心意，请你不要拒绝。”

顾明川淡漠道谢，接过后把东西搁在病床上，利索整理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