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天还没亮,蔡顺就来叫门了:“厚朴,厚朴,快起来了,去看榜了!”
卢生睡眼朦胧,心里埋怨,这表字当初起的不好!这厚朴是什么东西?是一种树皮(评论区补个图),树皮是啥意思?是说自己脸皮厚?还是还是说皮糙肉厚?
但想了想,好像这两个词用来形容自己,倒也很贴切。
他朝屋外大喊一声:“已经起来啦,又不是要考状元,去那么早干嘛?”
蔡顺便送上两句美好祝福:“诶,厚朴兄,咱们是发解式,的确考不了状元,不过我看你考个‘解元’倒是有门的。”
“解元”的“解”字,也就取自唐宋发解试的“解”。
卢生一脸无所谓:“我考个解元有什么用?不过是虚名而已,倒是你,要是考了解元,我就让顺牌阿胶坊,赶紧出一个限量包装“解元阿胶”肯定可以大卖的!”
你别说,卢生还真是人才,就连科举这事,他都能想着怎么把钱赚了。
卢生简单梳洗一番,就跟着蔡顺去看榜了。
……
亳州的西城门,面向汴京,在真宗的时候被皇帝赐名“朝真门”,城门上建有高楼,名曰“奉元楼”。这是惯例,古代城郭,都会在朝向皇帝的方向,修上一座城楼,以彰显对朝廷的忠心。
此时,朝真门内墙下,已经站着很多学子以及亲眷。
“哟,首吟兄,您来了?”
“来了来了,自尉兄,这次你必定能一举夺魁啊!”
“哪里,哪里,例甲兄这次才是夺魁热门!”
……
卢生到了场坝,见各县书院的学子分开站着,泾渭分明。
光是这亳州城内,就有两个官办书院,顶尖的当然是“亳州书院”,也就是州学。
卢生所在的县学,全名应该是“谯县书院”。这“谯县”其实就是亳州的主城,单独做一个县的,还设有“谯县县令”等职位。但存在感太低,一般大家都说自己是亳州人,很少有人说是谯县人的。
亳州又下辖:蒙城、鹿邑、卫真……等七县,每县都设有县学。
每次科举,这八所书院都是要一分高下的。当然,根据过往的统计,“掐尖”的亳州书院每次都能拔得头筹。
卢生路过州学的人堆,却被卢轩文给喊住了:“卢生,卢生,你也来看榜啊,我看你就不必白费力气了吧,反正也中不了。”
他的前世记忆里,卢生本人就是不学无术,那辈子也就靠着“姐夫”飞黄腾达,根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姻亲纨绔。
卢生瞧了他一眼:“卢轩文,你怎么混在州学人堆去了?”
州学的小喽啰出来解释:“文兄这次是以州学身份报名科举的,若是此次一举夺魁,亳州书院将再次一鸣惊人,声名鹊起!”
“就是,我们州学,多了文兄这一员猛将,必能再次霸占‘桂榜’前三。”
“对对,你们这些县学书童,只能干瞪眼看着了!”
卢轩文被吹捧的很开心,指着卢生道:“大家可不要小看他,此人就是卢生。”
学子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据说就是他发明了什么“刷题”之法,带坏了整个县学风气。”
“对,如今的谯县县学,那是乌烟瘴气啊!”
“那书院里,学子读书都不是为了明理,不是为了传承圣人之道,只是为了功利,只为了考试,想想都可悲啊!”
卢生懒得搭理这些人,乌鸦笑猪黑,你们清高,别考试啊!
陈家才带着一众县学学子走了过来:“你们别扯这些没用的,考场上见真章,这次科举,谯县书院考中之人肯定比你们多!”
卢轩文干笑两声:“大言不惭,你们谯县书院的,去年就考中三个人,我们州学,去年考中二十人,你哪来的底气?”
陈家才自从刷题之后,信心大增:“那你们可敢赌上一赌,若是此次榜示,我们书院考中的人比州学多,你们州学学子就‘负荆请罪’,全文背诵《廉颇蔺相如列传》。”
这就是大宋版的跪着唱《征服》。
亳州书院的人大喊道:“有何不敢?”
谯县书院的纷纷应喝:“何惧之有?”
这算是杠上了。
当然,也不能泼妇骂街,亳州学子自然也来点文化的:“谯县县学,龙不吟,虎不啸,小小书童,可笑可笑!”
哟,这还对上对联。
卢生也就来了雅兴,顺嘴对一句:“亳州州院,凤无卵,麟无角,泱泱书院,太软太软!”
“你……你们……哼!等着瞧!”
说不过,可不是只能干瞪眼、等着瞧了呗。
……
“别吵了,别吵了,贴榜了!”众学子也顾不上叫板了,一窝蜂的围到了城墙前面。
一行衙役从贡院取了榜单出来,举着牌子,敲着锣,走到城墙前。
先把一张白色榜单贴在城墙上,榜上面取了三十七人,从第四名到第四十名。
州学学子那边先是高喊了起来:
“中了,我中了!第二十九”
“俺也中了!”
各县县学业都有高中的:
“列祖列宗啊,我中了,我中了!”
“嫂子,我考中了!”
“小姨子,我也考中了!”
……
过了一会,等把榜单搜索两遍,才发出一些悲催的声音:“哎,又没中!”
“别着急啊,一会还有红榜,你万一是前三呢?”
“你看我这衰样,像前三的吗?”
“也是,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
一个考中的学子高喊道:
“轩文兄,有你,倒数第一名!也恭喜了!”
“你会不会说话?那是第四十名,倒数第一可上榜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是吹牛说,这次科举肯定能拿第一吗?”
“人家也没瞎说啊,榜上倒数第一嘛,也是第一的。”
卢轩文虽然是考中了,他毕竟是做过考题的,这考题和前世记忆丝毫不差,怎么还是没考到第一名?心里落差很大,那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的!
卢生,蔡顺,陈家才都没有见到自己的名字,就连方仲永的名字也没有。心里就更是忐忑不安了。
这县学的四个佼佼者,至少有一个要名落孙山了。方仲永也没在县学人堆里,而是被他爹“护着”,在远处观望,他历来是不能合群的。
这时,有好事之徒开始算人数了:“一,二,三……州学这次只有十三人考中,有失水准啊。”
“竞争太过激烈了吧。”
“那也比谯县书院的好,你数数,现在才十个人!就算红榜全是他们县学的,那也不过打个平手!”
“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他们谯县书院,过往就没有人考中过前三,我看啊,还是让他们早点回去准备荆条,过来‘负荆请罪’吧!”
“就是,大言不惭的狂生,小小县学,也敢跟亳州书院打赌,亳州书院那可是把七县的“尖子”都掐走了,哪能是一个县学能比的?真是自不量力!”
众人吵吵嚷嚷中, 衙役已经开始贴红榜了。
这些衙役还挺会来事,墙上刷上浆糊,动作慢条斯理,不急不忙的,这哪是在刷浆糊,这明明是在“刷存在感”嘛。
学子们看的心急如焚,衙役才把红卷自下而上推开,露出第三名:卢生,谯县书院,亳州龙山村人士。
“卢生,你中了,你中了!第三名经魁!\"
这发解试,第一名是解元,第二名称为亚元,第三名便是经魁。
卢生对这个名次已经很满意了,他本就志不在科举,而且这“经魁”的名号也挺好听。
据说,这科举第三名都是要选品貌端正的人,这种惯例起始于唐代:新科进士放榜后,朝廷在杏花园举办“探花宴”。
宴前,需推选两年轻俊美?的进士担任“探花使”,亦称“探花郎”,骑马遍游长安名园,采摘鲜花,迎接状元郎,形成“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盛况。
探花的选拔标准很简单,就是要有仪容风度,需“少俊”且擅长赋诗。
这种惯例流传下来,就算是州府的发解试,虽然第三名不叫探花,也需要按照惯例,选俊美之人,游街摘花的。
卢生不才,恬不知耻,“探花郎”当不了,当个”采花贼”倒也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