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后厨的蒸笼正腾起雪白的雾气,林小溪握着账本的手忽然顿住。账册上连续三日记录着“野鸡短缺”,但王大牛明明说过近期山林丰饶,猎户队的猎物多出往年三成。她捏着笔杆转向食材架,目光扫过标着“山鸡”的木桶——本该盛满的木桶里,只剩几片沾着泥的羽毛。
“张叔,今日送来的野鸡呢?”她敲了敲空桶,指尖蹭上一抹可疑的油星。掌勺的张厨子正忙着翻煎锅里的糖醋排骨,头也不抬地答道:“小刘说你要留着明天做叫花鸡,一早便提走了。”
林小溪皱眉望向跑堂小刘,却见少年耳尖发红,攥着抹布的手不自然地绞来绞去。自上周实施分工制后,食材管理本该由张厨子亲自负责,怎会不经她同意就提走整桶野鸡?她蹲下身,在木桶底部摸到几丝细草——那是后山阴坡才有的羊齿蕨,猎户队通常用来垫捕猎陷阱。
“大牛去后山巡猎了?”她若无其事地扯下草丝,看见小刘的瞳孔微微收缩。少年刚要开口,前堂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伴随着母亲李翠花的呵斥:“你这笨手笨脚的!这月工钱扣一半!”
碎瓷声里夹杂着低低的啜泣,是新来的洗碗丫头。林小溪快步走出后厨,只见小姑娘蹲在地上捡拾碎片,围裙口袋里掉出半块油纸包着的点心——正是昨日她分给员工的杏仁酥。李翠花还要再骂,却被女儿轻轻拉住:“娘,我来吧。”
蹲下身时,林小溪留意到丫头指尖沾着褐色粉末,凑近细闻,竟是泻药的气味。“这是怎么回事?”她指着对方围裙上的污渍,声音放柔。小姑娘浑身发抖,“哇”地哭出声:“是、是有人让我......说把这个撒在汤里,就能回家见爹娘......”
暮色漫进窗棂时,林小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望着桌上的泻药包和半块杏仁酥出神。系统界面在腰间若隐若现,最新提示闪烁着红光:“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宿主需警惕身边人。”她咬碎一块杏仁酥,甜腻在舌尖化开,却品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这是被人动过手脚的点心。
“姐,这是今天的投诉记录。”林小宝推开门,手里的账本沾着墨迹,“有三桌客人说菜里有怪味,还有人看见小刘在后院跟陌生人说话......”少年忽然噤声,看着姐姐指尖捏着的泻药包,眼睛瞪得滚圆。
“小宝,去把王大哥叫回来,就说我需要他帮忙布个陷阱。”林小溪将药包收入袖中,语气平静得可怕。窗外的槐树影在纸上晃出斑驳光影,她想起今早看见小刘往泔水桶里倒了半盆鸡汤——那是她特意交代给流浪狗的加餐。
亥时初刻,后厨的油灯将熄未熄。林小溪躲在食材架后,听见木板墙传来细碎的声响。缝隙里漏出的月光中,小刘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往陶罐里撒什么,旁边还蹲着个戴斗笠的男人,袖口露出半截青色锦缎——那是聚贤楼伙计的 uniform。
“这是最后一次,下次要加钱。”小刘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林姑娘最近查得紧,再出事我铁定要被扫地出门......”
“慌什么?”斗笠男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等你们店名声臭了,王掌柜自会抬举你去当大厨。记住,明日卯时三刻......”
话音未落,木门“砰”地被踹开。王大牛握着猎弓站在门口,弓弦上还挂着未及取下的铃铛,身后跟着攥着算盘的林大山和举着烛台的李翠花。小刘脸色惨白地跌倒在地,陶罐里的白色粉末洒了出来,在月光下泛着恶意的光泽。
“原来真是聚贤楼的人。”林小溪从阴影里走出,指尖轻轻叩击着墙面,“我当时谁这么清楚后厨分工,原来是买通了新人。小刘,你可知道,往菜里下药轻则关店,重则要砍手?”
少年浑身发抖,忽然指向角落的老厨娘:“是、是她让我干的!她说只要听她的,以后就能当主厨......”
“放你娘的狗屁!”老厨娘抄起擀面杖就要打人,被王大牛一把拦住。林小溪注意到她耳坠轻晃,正是前日在米行门口看见的、与聚贤楼小厮交谈的妇人。她蹲下身,从袖中取出块蜜糖塞进小刘手里:“你娘在乡下染了风寒,需要十两银子抓药,对吗?”
少年猛地抬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林小溪叹了口气,摸出块碎银放在他掌心:“我可以不治你的罪,但你要如实交代,是谁教你往杏仁酥里掺巴豆粉,又是谁让你在客人汤里撒泻药。”
更夫敲过三更时,林小溪站在庭院里,看着王大牛将昏迷的斗笠男捆成粽子。李翠花端来一碗热汤,嘴上骂骂咧咧,眼里却满是心疼:“这帮天杀的,居然对孩子下手......小溪,咱明天就去报官!”
“不急。”林小溪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指尖摩挲着袖中系统新解锁的“将计就计”任务,“既然他们想让忆仙居名声扫地,不如咱们就来个瓮中捉鳖。大牛,你明日去山里采些迷迭香,记得混在猎户队的野货里......”
她转身看向父亲,后者正攥着算盘珠念念有词:“爹,明日你去米行换些新账本,要那种活页的,方便替换。”林大山愣了愣,忽然明白女儿的用意,布满老茧的手掌重重拍在石桌上:“爹虽笨,却也知道谁才是真心为这个家!”
晨光漫过屋檐时,林小溪推开后厨的木门,看见张厨子正在教学徒雕花,老厨娘哼着小调搅动酸辣汤的汤底,仿佛昨夜的暗流从未存在。她摸了摸腰间的系统界面,那里静静躺着新的提示:“恭喜宿主发现内鬼,解锁‘明察秋毫’技能。”
小刘缩在墙角抹泪,忽然被塞了个油纸包。他抬头,看见林小溪正用帕子替他擦汗,指尖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明日去医馆抓些温补的药,寄回家给你娘。记住,这是最后一次。”少年攥紧油纸包,里面硬硬的,不知包着多少碎银。
窗外,第一缕阳光落在“忆仙居”的匾额上,将三个字照得透亮。林小溪望着忙碌的后厨,忽然想起穿越那日在后院看见的蜘蛛——它结网时被风吹散十次,却依然在第十一次吐出丝线。或许这就是命运吧,她想,那些试图破坏蛛网的风,终将成为织就更大天地的经纬。
王大牛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递来一块温热的糖蒸酥酪:“都安排妥当了。那小子招了,除了咱们店,聚贤楼还买通了城西三家馆子的学徒。”他的声音里带着冷硬,却在触到她指尖时骤然放柔,“你昨儿个没睡好,先吃点东西。”
酥酪入口即化,混着清晨的露水甜。林小溪望着他肩头上未落的草屑,忽然轻笑出声。系统说得对,真正的危机从来不是明枪暗箭,而是忘了每个站在身边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就像这碗酥酪,有人尝出甜,有人品出暖,而她要做的,就是让那些藏在暗处的手明白——这盘棋,她才是执子的人。
“告诉猎户队的兄弟们,”她将空碗塞进他手里,目光扫过后厨墙上新挂的“微笑服务”木牌,“明日卯时,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