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公室。
赵建国看着桌上那份关于陈凯人际关系网络的初步调查报告,手指在其中一个名字上重重敲了敲。
“黑子……本名何立强……陈凯的发小,兼现在的财务总管……形影不离……”
他拿起另一份卷宗,里面是十几年前的一起意外事故报告。
“死者,何立强之母……意外坠崖……地点,城郊废弃矿区栈道……报案人,陈凯……当时判定为意外事故……”
报告后面附着一张陈凯当年资助何立强完成学业,并一直“照顾”他的记录。
赵建国眯起了眼睛,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陈凯和黑子……这关系,不一般啊。母亲意外死亡,陈凯“雪中送炭”……这更像是一种……控制。
如果林微雨的死不是意外,那么,这个黑子,会不会知道些什么?甚至……参与了什么?
直接突破黑子很难,这个人对陈凯忠心耿耿,而且行事谨慎。必须找到一个切入点,一个能撬动他内心防线的支点。
他想起了林母之前去栈道附近打听情况时,提到过的一个叫刘根的老人。那个老人似乎对当年的事情还有些印象。
赵建国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小王吗?帮我查一下,十几年前城郊矿区栈道那个案子,当时出现场的民警都有谁?特别是……有没有现在已经退休或者调离,对现状可能有点不满的老同志?”
……
几天后,城南一家不起眼的小茶馆。
靠窗的卡座里,黑子正独自一人喝着闷茶。他最近心情烦躁,陈凯因为林微云和赵队的步步紧逼,变得越来越暴躁多疑,连带着对他也多了几分审视和敲打。
一个穿着旧夹克、头发花白、满脸风霜的男人端着一杯茶,像是没注意脚下,一个趔趄,“不小心”撞到了黑子的桌子。
茶水溅出,洒了黑子一身。
“哎呦!对不住!对不住!”男人连声道歉,手忙脚乱地掏出皱巴巴的手绢想帮他擦。
黑子厌恶地皱起眉头,挥手挡开:“不用了!”
男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盯着黑子看了几秒,突然“咦”了一声:“您……您看着有点眼熟啊……是不是……何?何立强?”
黑子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您不认识我了?”男人搓着手,露出一个讨好的、带着几分苦涩的笑容,“我叫刘根,以前在栈道那边住……十几年前,您母亲出事的时候,我还……我还帮着报过警……”
黑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变得锐利:“你想干什么?”
“没……没什么……”刘根被他看得有些害怕,连连摆手,“就是……就是刚才看到您,想起来点旧事……嗐,都过去了……”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黑子听:“那时候……真是可惜了……您母亲那么好的人……唉……其实吧……”
刘根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一些,神神秘秘地说:“当年那事儿……总觉得有点奇怪……”
黑子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刘根似乎被他的反应吓到了,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就是后来听当时出现场的一个老警察私下里念叨过……说那天……天气预报明明说没风,可报案的那个女人非说风大得很……还有……还有好像栈道那边……有别人留下来的脚印,不是您母亲的,也不是那个陈凯的……但后来……后来不知怎么就不了了之了……”
刘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黑子的脸色,话说得模模糊糊,似是而非,却精准地戳中了几个可疑的点。
黑子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天气不对?
另一个人的脚印?!
“放你妈的屁!”黑子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刘根的衣领,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谁让你来的?!是不是有人指使你?!”
“没……没有啊!何先生!我就是……就是随口一说……您别当真……”刘根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
“滚!”黑子狠狠将他推开,力道之大,让刘根踉跄着撞倒了旁边的椅子。
“再敢胡说八道,老子弄死你!”黑子指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然后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茶馆。
他开着车在街上疯狂地绕圈,胸口剧烈起伏,刚才刘根的话像魔音一样在他脑子里不断回响!
天气不对……
另一个人的脚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陈总是他的恩人!没有陈总,就没有他的今天!母亲的死就是意外!一定是意外!
他用力捶打着方向盘,试图将那些可怕的念头驱散出去。
但……
母亲坠崖前那惊恐绝望的脸……
陈凯当年描述现场时,那过于镇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闪烁的眼神……
还有这些年,陈凯看似“照顾”,实则无处不在的控制……
一个个碎片化的画面和细节,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他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停在路边。
黑子伏在方向盘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皮质表面,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种从未有过的、深入骨髓的恐慌,像毒蛇一样缠住了他。
如果……如果当年……真的是……
不!不可能!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凶狠,拿出手机,想要打给陈凯,想要质问,想要确认!
但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他怕。
他怕听到那个他无法接受、也无法承受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