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风拂旧物,张妈心弦颤动(1 / 1)

张妈一夜没合眼。

窗外的风声,时断时续,像极了叹息,搅得她心神不宁。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太太生前的样子,妮妮可怜的眼神,白绫尖酸的嘴脸,先生冰冷的警告。

天刚蒙蒙亮,她就爬了起来,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

她像个上了发条的木偶,机械地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擦地板,掸灰尘,准备早餐。但动作明显比平时慢了半拍,眼神也有些飘忽。

白绫下楼时,张妈正端着牛奶,差点撞到她身上。

“走路不长眼睛啊!”白绫尖声叫道,厌恶地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张妈,“一副没睡醒的死样子!给我打起精神来!别死气沉沉的晦气!”

张妈嘴唇哆嗦了一下,低下头:“是,太太。”

白绫哼了一声,扭着腰去了餐厅。

上午,白绫出门去做SpA,陈凯也去了公司。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张妈一个人。

她被吩咐去整理二楼那个巨大的衣帽间。那里,大部分空间已经被白绫的衣物占据,各种名牌包包、鞋子、衣服堆得满满当当。而属于林微雨的东西,则被压缩到了最里面的一个角落,蒙着一层灰。

张妈蹲下身,默默地整理着那些属于女主人的名牌衣物,手指触碰到那些冰凉光滑的布料,心里却空落落的。

就在这时——

一阵比昨夜更清晰、更强劲的风,猛地从衣帽间那扇虚掩的窗户窜了进来!

风势刁钻,直扑向衣帽间最深处的那个角落!

角落的衣柜门被风“砰”地一下吹开!

最顶层,一个积了灰的、印着卡通图案的纸盒子(那是妮妮小时候装玩具的盒子),被风带着,摇摇晃晃地摔了下来!

盒子摔在地上,盖子弹开。

一条浅蓝色的真丝丝巾,轻飘飘地滑落出来,正好落在张妈的脚边。

几乎是同时,一股比昨夜更浓郁、更清晰的栀子花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张妈浑身一僵!

她猛地抬头看向窗户,窗户只开了一条缝!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风?!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脚边那条丝巾上。

浅蓝色,上面绣着几朵精致的小雏菊。那是……那是夫人最喜欢的一条丝巾!夫人皮肤白,戴这条丝巾特别好看……

张妈颤抖着,弯腰捡起了丝巾。

丝巾触感冰凉、柔软。那熟悉的栀子花香气,顽固地、清晰地萦绕在鼻尖。

她的眼前,瞬间浮现出林微雨戴着这条丝巾的样子。有时是温柔地笑着,逗弄着怀里的妮妮;有时是站在窗前,眼神疲惫而哀伤,风吹动丝巾,也吹动她鬓角的碎发……

紧接着,白绫那张刻薄扭曲的脸,陈凯那冷漠嫌恶的眼神,也闯入脑海。

“没用的东西!”

“走了更好!省心!”

“再给我惹麻烦,就滚出去!”

尖酸刻薄的话语,冰冷无情的声音,与手中丝巾的柔软、空气中清雅的香气,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张妈捏紧了丝巾,指尖冰凉。她的嘴唇哆嗦着,眼眶再次湿润了。

她慌乱地将丝巾塞回盒子,把盒子重新放回衣柜顶层,仿佛想把那些扰人的思绪也一起关起来。

下午,她独自打扫林微雨曾经的书房。

这个房间,现在大部分地方都被白绫的东西占据了。梳妆台上堆满了昂贵的化妆品,书架上塞满了时尚杂志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小说。只有靠窗的一个小角落,还保留着几样林微雨的旧物——几本她常看的专业书籍,一个笔筒。

张妈拿起抹布,擦拭着书桌。擦到一本厚厚的精装书时——

风,又来了。

这一次,风是从紧闭的窗户缝隙里挤进来的,带着一种奇异的、执拗的力量。

风吹动了那本精装书的书页,“哗啦啦”地快速翻动起来!

张妈吓了一跳,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

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最终,风停了。

书页也停了下来,正好停留在中间的某一页。

那一页,夹着一张明显是孩子手笔的书签。

书签是用硬纸板做的,上面用彩笔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穿着长裙、留着长头发的女人,旁边还用铅笔写着两个同样歪扭的大字:“妈妈”。

是妮妮画的!是妮妮画的妈妈!

张妈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了!她能想象出,妮妮当时是怀着怎样的思念,画下这张书签,送给妈妈……

而现在,这张书签,却孤零零地夹在这本几乎被遗忘的书里,和那些昂贵刺眼的化妆品、花花绿绿的杂志摆在一起……

“呜……”

一阵若有似无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像极了……像极了女人压抑不住的低泣声!

张妈猛地捂住耳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幻觉!一定是幻觉!

可是那哭声,那么真实,那么悲伤,仿佛就在耳边,又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紧接着,那哭声又变成了低低的、模糊的质问,像是隔着一层水幕传来,听不清具体字眼,却能感受到那其中的悲愤和不甘!

张妈再也承受不住,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冲出了书房!

她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惨白,浑身都在发抖。

这个家……这个家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从昨晚开始的风声……栀子花香……丝巾……书签……还有这哭声和质问……

这不是意外!绝对不是!

是夫人!是夫人的鬼魂回来了吗?!她死得冤枉!她想起来葬礼上的骨灰盒,风起,骨灰飞满天,最后又回到盒子中。

巨大的恐惧和汹涌的愧疚感,像潮水一样将张妈淹没。她觉得自己像个帮凶,拿着沾血的钱,在这个充满悲伤和控诉的房子里苟活着!

从那天起,张妈整个人都变了。

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眼神总是躲躲闪闪,不敢和陈凯、白绫对视。但她的耳朵,却总是竖得高高的。

打扫卫生时,她会有意无意地在书房门口、客厅角落多停留一会儿。端茶送水时,她的脚步会刻意放慢。甚至在晚上回自己房间后,她也会将门留一条缝,希望能听到些什么。

她像一个惊弓之鸟,捕捉着这个家里任何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

她开始控制不住地怀疑——

夫人的死,真的像先生说的那样,是意外失足吗?

那场所谓的“意外”,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恐惧和良知,在她心里疯狂地撕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