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话演讲(1 / 1)

说话,是人唯一不靠编号就能活下来的方式。 但在污水城—— 说真话,是一种反抗,是一种活下去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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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真话的人小组”成立第十三天。

我们用旧纸箱剪出七块演讲牌,每块一米见方。 用废弃的打印纸复印资料,再剪成A4大小,装订成册。

林瑶把这些资料取名为:

《幽灵档案·试刊本》

第一册共收录17个“编号者残存记录”,包括:

被p类放弃的临工母亲;

被q类关入冷库半年、眼盲一只的仓管;

被Z类“误杀”后复活、但再无身份证的男青年;

被x类消失者亲属匿名回忆、至今未现身的编号者。

我们没有煽情。

只记录时间、编号、职务、事发过程、精神状态、当事人签字。

这是黑厂体制下“活人消除术”的实录。

而我们知道,这册试本发不出去。

因为,它太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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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净空知道,哪怕发不出去——也得说出来。

说给“还愿意听的活人”。

所以,他决定—— 在污水城,搞一场真正的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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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花了三天时间,用废旧木料和水泥砖在污水城中心搭出一个“十字型台子”。

没有灯,没有音响,没有喇叭。

只有一个旧铁桶,倒扣在台面中央,作为演讲台。

那天晚上,下了一点小雨。

但人,全来了。

四十多号人,从不同的铁皮棚、下水井、破仓库里冒出来,围着台子一圈圈站着。

有的穿着编织袋做的外套,有的披着旧化纤毯子,有人赤脚,有人还带着残废手套。

没有掌声,没有口号,只有一圈沉默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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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上台,把《幽灵档案》放在铁桶上。

我开口。

声音有点颤,但很快稳住:

“我叫净空。Zx03。”

“我不是疯子,也不是死人。”

“我逃出来了,但我知道——你们也都逃过。”

“你们不是没人,是被编号成‘没人’。”

台下一阵低语。

我继续:

“我们在晨丰厂、在晨峰劳务、在南境各个电子点、废料车间、黑屋冷库里待过。”

“你们签过那张合同——‘如遇操作异常,单位保留处置权’。”

“你们被逼写过‘感恩信’,说自己愿为企业牺牲。”

“你们看着同伴跳楼、失踪、疯掉,被写进‘工伤自弃表’。”

“你们哭过、吼过、跪过、求过——没人听。”

“现在你们听我说。”

我高高举起那本《幽灵档案》:

“我们不是逃出来的。”

“我们是——活下来的。”

这一刻,全场静默。

我一字一句:

“编号不是我们名字。”

“我们不是Z,不是q,不是p,也不是x。”

“我们有脸,有手,有血,有名字。”

“我叫净空。”

“你们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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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有人第一个鼓起掌。

是x109。

他那晚第一次开口:“我叫方昌。”

随后,p172说:“我叫杜铁生。”

q08举起手,用破锈喇叭哑着嗓子喊:“林晓青。”

一个又一个人喊出自己名字。

那声音像从铁皮下拔出来的钉子,钉进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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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声问他们:

“我们现在是什么人?”

他们齐声:

“讲真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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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瑶在后方录下了全程。

她没有修剪、没有配乐,只加了一个片头:

“编号档案·第一集:我们是谁。”

她将视频剪成五段,匿名发布至海外多个公益平台。

不到48小时——

被转发近20万次,评论超过五千条。

“这是中国底层工人的墓志铭。”

“看完视频我哭了,我爸也在厂里上过五年夜班。”

“他们不是活着,他们是逃过活埋。”

而后—— 全部下架。

所有平台都显示:

“因违反本地规定,视频已被屏蔽。”

而我,在第三天被列入晨丰集团“协查名单”。

公告中写:

“刘辉(真名不详),曾冒用身份进入厂区,扰乱秩序、传播不实信息、危害员工心理安全。”

我看着这份公告,笑了。

林瑶问:“你怕吗?”

我说:“我怕了这么久,没用。”

“这次,我试试让他们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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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我在污水城台上挂起一条布幅:

“我们不是沉默的编号。”

“我们,是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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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一队陌生人出现在棚区外围。

我知道——厂方,开始找上门了。

可我这次,不打算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