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葳蕤苍白的笑颜在雷光中定格。

就在众人绝望闭眼的刹那，她周身突然腾起万丈金光，那光芒比烈日更灼目，比熔金更炽热，将翻涌的乌云都染成瑰丽的赤金色。

轰然坠落的霹雳在触及金光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啸，仿佛活物般扭曲挣扎，却被金光如鲸吞般瞬间吞噬。

“这……这是……”

富察琅嬅瘫坐在地，凤袍被气浪掀起，露出颤抖的足踝。

只见金光凝聚成巨大的光柱，裹挟着被碾碎的霹雳残骸，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冲天穹。

天空传来巨兽哀鸣般的轰鸣，翻滚的乌云竟被生生撕开一道裂口，露出其后澄澈的碧空。

金玉妍满脸泥水地撑起身子，望着那道直通九霄的金光，瞳孔剧烈收缩。金光中隐约浮现出古老的符文，每一道纹路都流淌着神秘的力量，所过之处，闪电寸寸崩裂，雷声转为恐惧的呜咽。

远处宫墙上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越激昂的声响，竟似在为这震撼天地的力量欢呼。

如懿死死扣着地面，指节泛白。

她从未见过如此磅礴的力量——金光所及之处，暴雨停滞，狂风息声，整个紫禁城都在这威压下战栗。

而葳蕤立于金光中央，单薄的身影却如同神明降世，她仰起头，对着天空露出轻蔑至极的笑：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不可一世。世界之公道，还是在的。”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金光骤然暴涨，直将天际劈出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金光撕裂天际的刹那，肆虐的狂风戛然而止，豆大的雨珠悬在半空，折射出万千细碎的光斑。

紧接着，整片乌云如同被无形巨手搅动的墨汁，飞速向四周退散，露出澄澈如洗的碧空。

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痕中，倾泻而下的金光如瀑布般笼罩紫禁城，所到之处，积水瞬间蒸腾成白雾，宫墙上斑驳的青苔被灼得青烟直冒。

富察琅嬅颤抖着伸手遮挡刺目的光芒，指缝间漏下的金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流淌，映得凤袍上的暗纹都活了过来。

金玉妍瘫坐在地，望着自己沾满泥水的裙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烘干，绣线间残留的血渍也化作点点金粉飘散。

远处宫阙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重新泛起流光，原本断裂的飞檐竟发出细微的“咔咔”声，碎木缓缓归位，裂痕自行愈合。

最后一道金光如游龙般划破长空，径直没入皇帝自身。

原本因承受剧痛而不太好的皇帝，被璀璨光芒完全包裹，绷带下翻卷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黑血化作青烟消散，露出新生的光洁肌肤。

金光褪去时，连破碎的龙袍都恢复如初，金线绣就的祥龙在阳光下栩栩如生，似要破壁而出。

众人还未从震撼中回神，葳蕤已跪伏在地，云鬓凌乱却不减庄重，声音清亮如黄钟大吕：

“陛下仁德似海，恩泽如天！纵使遭逢邪神之怒，仍以慈悲化戾气，以圣德感上苍！此等胸襟，此等伟力，当令四海臣服，八荒来朝！”

她的话语如洪钟敲响，惊起栖于宫墙的白鸽，扑棱棱飞向晴空。

金玉妍怔愣片刻，慌忙跟着跪倒，丹蔻染红的指尖按在烫金地砖上：

“皇上圣明！方才异象，分明是天地见证陛下仁厚！纵使雷霆震怒，终被陛下威严所劝退！”

富察琅嬅凤冠歪斜，却仍强撑着仪态俯身行礼：

“天佑我皇！此番定是上苍见陛下心怀万民，特以祥瑞昭示天命！”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朝拜声在紫禁城回荡。

如懿望着众人扭曲谄媚的嘴脸，再看向完好无损的皇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而沐浴在金光余韵中的皇帝，望着自己愈合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却在嫔妃们的赞颂声中，很快扬起威严的下颌，将袖中未干的冷汗掩入龙袍褶皱。

皇帝突然昂首大笑，笑声震得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方才的犹疑尽数化作森冷杀意。

他踏着满地未散的金粉踱步上前，玄色龙袍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每一步都似踏在如懿的心上：

“果然是妖物作祟！这等邪神降祸，妄图扰乱朕的江山！”

他猛地抽出侍卫腰间的长剑，剑尖挑起如懿下颌，寒光映得她眼底血丝愈发狰狞：

“还敢说天罚？分明是你诅咒皇室，触怒天道！若不是朕心怀万民，德行感天，今日岂容你这妖妇猖狂！”

剑身微微颤动，在如懿脖颈划出细血痕。

“来人！”

皇帝猛地甩袖，剑尖指向冷宫深处。

“将乌拉那拉氏和这个孽种打入天牢，以巫蛊之罪论处！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

他转身面向群臣，身后残存的金光将他身影衬得高大如神。

“凡敢觊觎天威者，纵使天道庇佑，朕亦有雷霆手段！”

嫔妃们纷纷叩首高呼“皇上圣明”，唯有葳蕤跪在人群中冷笑。

她望着皇帝因膨胀而扭曲的面容，看着那抹金光在他周身渐渐染上血色，低声呢喃：

“天道？不过是胜者的新衣罢了……”

如懿被侍卫拖拽着跌撞前行，发丝凌乱地遮住半张脸，却仍对着皇帝的背影发出凄厉狂笑：

“弘历！你不过是自欺欺人！金光也好，天罚也罢，都掩盖不了你双手沾满鲜血的事实！”

她的嘶吼惊起宫墙下蛰伏的野猫，灰影窜过众人脚边，引得嫔妃们一阵惊呼。

皇帝握着剑柄的手暴起青筋，转身狠狠将剑劈向身旁的蟠龙柱，火星四溅中，柱身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堵上她的嘴！朕不想再听到这妖妇胡言乱语！”

几个太监慌忙扑上前，用沾着泥水的布条勒住如懿的口鼻，她挣扎间打翻了一旁宫女捧着的铜盆，清水混着血污泼洒在地，蜿蜒着流向皇帝的龙靴。

“皇上仁德，降妖除魔，实乃万民之福！”

葳蕤膝行向前，发间歪斜的玉簪折射着残余金光。

“此等异象后，定是四海升平，国泰民安！”

她仰起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眼底却藏着嘲讽的暗芒。

其他嫔妃见状，也纷纷附和，赞颂声此起彼伏，惊得远处御花园的锦鲤都沉入池底。

皇帝微微颔首，眼中满是得意，方才被惊雷震慑的恐惧早已烟消云散。

他扫视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忽然瞥见葳蕤身上湿透的衣衫，抬手示意起身。

刚刚一幕幕，他也看在眼里。很是欣赏葳蕤临危不乱的气度，和她周身武将家女儿的勇气。

而且他记得，最开始的金光分明是葳蕤引来的，又及时跪拜，将金光的来历说成是自己仁德感召上苍，这样的贴心，叫他心中动容。

反正无论如何，葳蕤这个祖宗是一定要供着的。可事到如今他也发了愁，只因为葳蕤如今已经到了贵妃的位置，封无可封，实在不知道赏赐她什么好。

既然如此，不如惠及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