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咆哮还在殿内回荡,天际突然滚过闷雷,乌云如同泼墨般瞬间遮蔽了晚霞。
原本微弱的晚风骤然变得凛冽,卷着枯叶与沙尘拍打着窗棂,将殿内摇曳的烛火尽数扑灭。
守在殿外的太监们望着压得极低的云层,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却不敢发出半分声响。
就在此时,一道碗口粗的闪电划破长空,如同一柄利剑直插皇上寝殿的方向。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炸响,整个紫禁城都在震颤,金砖地面微微发烫,仿佛地下有烈火在奔涌。
刑场上未干的血迹在闪电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光,六指孩子残破的身体旁,血水竟顺着青砖缝隙逆流而上。
皇帝被雷声震得耳膜生疼,踉跄着扶住龙榻想要站稳,却见第二道闪电如银蛇狂舞,贴着殿檐擦过,空气中瞬间弥漫起刺鼻的焦糊味。
他惊恐地望着天际翻滚的乌云,那些墨色云团竟诡异地聚成扭曲的轮廓,朦朦胧胧间似乎有一双眼睛的闪电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护驾!护驾!”
贴身太监尖叫着扑上来,却被皇帝一把推开。
震耳欲聋的雷声中,第三道闪电直直劈向寝殿的鎏金鸱殿,火花四溅中,整座宫殿剧烈摇晃,梁上悬挂的蟠龙摆件轰然坠落。
皇帝慌乱后退,后背重重撞在龙椅上,绷带下的伤口渗出黑血,他望着窗外狂舞的闪电,仿佛看见如懿带着六指孩子立于云端。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皇帝声音发颤,却被第四道惊雷彻底淹没。
那闪电如同长了眼睛,精准地劈开殿门,碎石飞溅间,一道电光擦着他的鬓角劈下,烧焦的头发散落在龙袍上。
守在殿外的侍卫们齐刷刷跪倒,额头死死贴地:
“皇上恕罪!这是天罚啊!”
皇帝抖着手去摸鬓角焦黑的发梢,指尖传来的灼痛让他瞳孔骤缩。
望着窗外翻涌如怒海的乌云,他突然暴起踹开身前跪地的侍卫,龙袍下摆扫落案上的奏折:
“荒谬!朕乃天子,受命于天!”
他踉跄着扶住立柱,绷带渗出的黑血顺着金线绣的龙纹蜿蜒而下。
“紫微星永照朕身,岂容邪祟造次。”
皇帝猛地扯开渗血的绷带,露出狰狞伤口,猩红血珠顺着龙纹锦袍滴落,在金砖上砸出点点腥红。
他一脚踢翻身侧颤抖的宫灯,火苗腾起的刹那,映得他眼底杀意翻涌:
“不过是天地异象,竟也妄图乱朕心志?”
话音如洪钟,震得殿内众人耳膜生疼。
狂风裹挟着暴雨撞碎窗棂,琉璃碎片四溅。
皇帝却巍然立于风口,任凭雨丝打湿龙袍,伸手接住一道坠落的闪电残影,指尖腾起青烟也浑然不觉:
“朕承天命而立,掌生杀予夺之权!”
他猛然转身,袍袖扫过满地狼藉,打翻的朱砂砚在地面拖出长长的血痕。
“纵是九霄雷霆,见朕亦当退避!”
惊雷再响,似要将苍穹劈开。
皇帝却仰天大笑,笑声盖过隆隆雷声:
“来!再劈!”
他张开双臂,任由闪电的青光笼罩全身,额前碎发因静电根根倒竖。
“朕的江山,朕的子民,皆在朕掌中!区区天罚,不过是跳梁小丑!”
殿外侍卫们望着那道逆着电光而立的身影,只觉帝王周身似有金光乍现。
方才还压城的乌云,竟在他的怒吼中翻涌着后退,豆大的雨点突然转为细密雨丝。
皇帝俯身拾起半截断裂的铜如意,残刃指向天际:
“若天要阻朕,朕便逆天!若神要拦朕,朕便弑神!”
而另一旁的如懿,浑身湿透地仰倒在泥泞中,发丝黏在脸上勾勒出癫狂的笑意。
她望着乌云中被金光逼退的闪电,听着皇帝响彻宫墙的怒吼,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长笑,笑声惊得暴雨都为之停滞片刻。
泥水混着血水灌进喉咙,她却浑然不觉,只伸出染血的手指对着天空虚抓:
“看见了吗?连老天爷都要收你这昏君!我的孩子才是天命所归,你要诛杀天地认可的霸主,就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如懿踉跄着扒住斑驳的宫墙,指甲深深抠进砖缝,将自己从泥泞中撑起。暴雨冲刷着她破碎的妆容,却洗不淡眼中疯魔般的炽热:
“弘历!你以为穿上龙袍就能逆天而行?”
她的声音混着惊雷炸响,惊得远处宫檐的铜铃乱撞。
“看看这天!看看这雷!连上天都要为我和我的孩儿讨个公道!”
她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朝着皇帝所在的宫殿蹒跚而去,每一步都在积水里踩出血花:
“传位!立刻将皇位传给我的孩子!”
嘶哑的嘶吼穿透雨幕,惊起无数寒鸦。
“让全天下都知道,我的孩儿才是真命天子!你不过是窃取天命的贼子!”
泥水顺着她的下颌滴落,如懿却扬起脖颈,露出布满鞭痕的苍白肌肤:
“你若现在跪地求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认自己的罪孽……”
她突然发出咯咯怪笑,染血的牙齿在闪电中泛着冷光。
“或许我还能念着旧情,与你重回墙头马上,做那对璧人。否则……”
话音未落,一道惊雷劈在她脚边,炸开的水花将她笼罩在氤氲水雾中。
“这天罚,才刚刚开始!”
雨幕中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各宫嫔妃在宫女搀扶下踩着积水匆匆赶来。
金玉妍撑着湘妃竹伞,绣着并蒂莲的裙摆沾满泥浆,望着如懿披头散发的疯癫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惊恐。
纯妃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望向天边翻涌的墨色云团,那形状隐约像极了张牙舞爪的巨兽:
“今早还是晴空万里,怎会突然……”
她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划过,将如懿的影子投射在宫墙上,宛如厉鬼。
紧接着,雨幕骤然裂开一道银亮缝隙,葳蕤踩着积水款步而来,茜色裙裾卷着碎叶污泥,却半点不损她眉间的傲然。
她抬手挥退撑伞的宫女,任由暴雨打湿精心盘起的堕马髻,望着如懿被侍卫架住的狼狈模样,涂着丹蔻的指尖划过唇角,扯出一抹轻蔑的笑:
“不过是失心疯的丧家犬,也配拿天象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