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陶德舟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在狭窄的金属通道里爬行,冰冷的触感和密闭的空间让他胸口发闷,童年被锁的恐惧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陈年的灰尘和铁锈味,呛得他想咳嗽,却又死死忍住,生怕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黏腻的感觉加剧了不适。他不知道爬了多久,也不知道通向哪里,只能依靠前方黑暗中乌云那双偶尔闪烁的金色眼睛作为唯一的光源和指引。
那只猫在管道里行动自如,悄无声息,仿佛天生就属于这种黑暗逼仄的环境。
吴璐桃跟在他身后,动作也算敏捷,但偶尔能听到她压抑的、因磕碰到管道壁而发出的抽气声。
“我说,陶研究员,”吴璐桃的声音从后面低低传来,带着一丝自嘲,“下次再搞这种深入敌后的活动,能不能提前通知一声,我好歹换条耐磨的裤子。”
陶德舟没回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他现在没心情开玩笑,全部的注意力都用来对抗幽闭恐惧和追踪乌云的踪迹。
“你确定这猫……靠谱吗?”吴璐桃又问,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疑虑,“万一把我们带到哪个废气处理口,直接排放到大气层外,那可就真‘终极殡葬’了。”
“它知道去哪儿。”陶德舟的声音有些发紧,既是回答吴璐桃,也是在说服自己。
乌云似乎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它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催促。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
陶德舟动作一僵,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他小心翼翼地挪到旁边一个向下倾斜的岔口,透过格栅向下望去。
他们此刻正位于悬停区某个通道的天花板上方。下方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原本应该整齐排列、散发着幽蓝色冷光的冷柜,此刻有几台正不规律地闪烁着红光,柜体连接处的电线迸出细小的火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氧和某种东西烧焦的混合气味。
悬停区内的能量显然比他们离开时更加紊乱了。
墙壁上那个巨大的倒计时数字,闪烁的频率明显加快,每一次跳动都像重锤敲打在陶德舟的心上。
00:17:43
时间不多了。
吴璐桃也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乌云没有停留,继续向前,爪子在金属管道上发出极轻微的刮擦声。
又爬行了一段距离,乌云在一个垂直向下的管道口停住。
它用尾巴轻轻拍了拍陶德舟的手臂。
陶德舟探头向下看,下面似乎是一个维护用的竖井,有金属梯子一路向下。
“看来我们的‘豪华专列’到站了。”吴璐桃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陶德舟定了定神,抓住冰冷的梯子,开始向下攀爬。
梯子有些晃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他尽量放轻动作,每下一格都小心翼翼。吴璐桃紧随其后。
乌云则像一道黑色闪电,沿着梯子外侧光滑的管壁,几下就蹿到了底部,然后蹲在那里,仰头看着他们。
终于,双脚落到了实地。这是一个相对宽敞些的维护通道,同样布满灰尘,空气不流通,但比起通风管道,已经算是“开阔”了。通道两侧是复杂的管线和仪表,偶尔有指示灯在一闪一闪。远处传来模糊的脚步声和呵斥声,似乎有安保人员在巡逻。
陶德舟立刻绷紧了神经,几乎是本能地缩到一处管线形成的阴影里。他的社恐在这一刻仿佛化为了某种预警雷达,让他对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异常敏感。
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屏住呼吸,心脏狂跳,连带着吴璐桃也紧张地贴着墙壁,大气不敢出。
乌云却异常镇定,它只是抬起头,对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竖瞳微微眯起。
脚步声在通道口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来检查。
陶德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几秒钟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朝着远离他们的方向去了。
危机暂时解除。
陶德舟靠着冰冷的管壁,感觉后背的冷汗又出了一层。吴璐桃长长地舒了口气,低声道:“运气不错。”陶德舟没说话,他看向乌云。刚才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一股微弱的、难以察觉的能量波动从乌云身上散发出去,就像某种……干扰或者误导。
是错觉吗?
他甩甩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开。
当务之急是找到44号。
乌云似乎明白他的想法,再次迈开步子,沿着维护通道向更深处走去。
他们跟着猫,在错综复杂的维护通道里穿行。
这里的结构比陶德舟想象的更复杂,七拐八绕,像个地下迷宫。
偶尔能透过墙壁上的缝隙或格栅看到悬停区内部的情况。
能量紊乱的迹象越来越明显。
更多的冷柜开始不稳定,有的发出刺耳的蜂鸣,有的柜门边缘凝结出厚厚的白霜,寒气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让通道里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一些自动清洁机器人漫无目的地在主通道里打转,似乎失去了程序指引。
偶尔还能看到倒在地上的安保人员,不知是被乌云之前击倒的,还是被混乱的能量波及。
整个悬停区,像一个即将崩溃的精密仪器,发出垂死的呻吟。
陶德舟凭借着那种社恐赋予的、对视线和存在的超常感知力,以及乌云近乎诡异的精准引导,奇迹般地避开了一处可能存在的红外感应区域,绕过了一个仍在运作的监控探头。
吴璐桃看着陶德舟熟练地利用阴影和障碍物隐蔽自己,动作甚至带着一种长期训练般的流畅,眼神变得有些奇异。
这家伙,真的是那个连跟人说话都会脸红的研究员吗?
“你……以前干过这个?”吴璐桃忍不住低声问。
“没。”陶德舟头也不回,声音闷闷的,“大概是……天赋异禀?”
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