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怔愣了一瞬,眼前的人便迈着步子往前跑开。
“三叔?!”温拾卿瞪着眼,不可置信的又凑近了些。
她实属没想到,能在城门处看到她那离家出走了许久的三叔。
那人闻声转身时,下颌新蓄的络腮胡间还沾着草屑,曾经白皙的面皮被晒得黧黑,眼角新添了道剑伤疤痕狰狞。
晚风掀起他凌乱的鬓发,露出眉骨处未愈的淤青,不羁的笑意里竟掺着几分肃杀。
望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温拾卿微微出神。
“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温叙清连忙改口,头一撇,嘴角弯起一抹痞笑:“子喻,走,三叔接你回家。”
她几步上前,凑近了温叙清:“三叔,你怎么看上去老了许多。”
“闭嘴!” 温叙清眼角狠狠抽搐,伸手作势要敲她脑袋,却在半空顿住,“这就是你见到三叔说的第一句话?我这是英勇了许多,什么叫老了?”
“还嘴硬。” 温拾卿眼眶突然发热:“你看看你从前也算的上是模样出众,你看看,好好的眼角,怎么就留疤了?”
“男人嘛,磕磕碰碰正常。” 温叙清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从前那样算什么男人?如今这气概难道不比从前好?”
“三叔,要不你还是放弃吧,我马上要升官了,俸禄也要涨了。”温拾卿目光扫了眼他眼角的疤痕,“我再努努力,温家十几口人还是很富裕的。”
“你别管,赶紧的回家,你祖父祖母还等着你回去吃饭呢。”
两人边说边上了马车,街边的另一头停着的马车上,掀起的车帘被放了下来。
“走吧。”
云东望着远去的温家马车,又看向闭目养神的自家王爷:“王爷,是去温宅还是?”
车厢内弥漫着龙涎香,男人抬手捏了捏眉心:“回王府。”
回到温宅,温拾卿才知晓他三叔是除夕夜便回了家,她祖父祖母看着温叙清如今的模样,拉着他哭了半晌。
温叙清带回来了三十五两银子,全数都交给了温拾卿。
温拾卿看着桌案上的银子,眉心蹙起,拉着她三叔单独到偏院里坐着。
“三叔,你老实跟我说,你究竟出去干嘛了?”
温叙清摸了摸鼻尖,笑着打哈哈:“你管我做什么,总之你三叔我能搞到银子了,以后还会越搞越多。”
温拾卿看着他这副模样,还带着伤,心里头有不好的猜想。
“你说不说?以后你的银子我可一分不收。”
温叙清眼神闪烁,只嘴角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反正你三叔如今是有出息了的。”
见他如此,温拾卿更急了:“你不会是占山为王,当上土匪了吧?”
“三叔,有些事情可是万万不可的啊!”
“胡说什么!咳咳咳.....”温叙清一口酒没喝完,呛的喉间辛苦无比,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你脑子里装的什么?怎么这么能想?你一个当官的,我能去做匪吗?”
“那你干嘛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大方点说不行吗?”
不是土匪就好,温拾卿长舒了口气。
温叙清抿了抿唇,挠了挠头:“我文不行,所以我参军了。”
“参军?!”温拾卿骤然睁大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嗯。”温叙清微微仰着头,挑了挑眉,眼神里露出骄傲:“怎么样?你三叔有出息了吧?”
他拉起袖子,露出手臂狰狞的疤痕,\"上个月刚在战场上立了功!\"
“......”
温拾卿眉心紧锁:“可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害,还不是怕你祖父祖母担心,到时候不让我回去。”
温叙清坐在凳子上,一只脚踩了上来,手搭在上面:“你放心,你三叔我可是在虎啸营里,如今也算的上是校尉。”
“等着吧,越往上我的银两就越多,早晚我能养起全家的。”
温拾卿抿了抿唇,目光从他眉眼的伤疤到手臂上的伤疤,轻叹了口气:“你是喜欢去当兵,还是为了挣银钱才去的?”
“这有什么区别?”温叙清给自己倒了杯酒:“穿上这身甲胄,老子才觉得自己像个顶天立地的爷们!”
“等我攒够了几千两,当然若是能干到大将军的话,你就可以回家了,再不必冒险了。”
温叙清灌了杯酒:“我争取两年内,两年带着军功和银两回来。”
“可是三叔,这事......”
话音未落就被温叙清抬手打断:“你可别说了,我就是怕你絮絮叨叨的,我才不想告诉你们的。”
“还有,这事儿半个字也不能跟你祖父祖母提啊,不然又得哭天抢地。”
“到时候又在我耳边唠唠叨叨的......”
温拾卿坐在一旁,也给自己倒了盏酒,沉吟片刻后才开口:“什么时候走?”
“明儿赶早就得走了,”酒杯还未碰到嘴角,就被温叙清一把夺走,他板着脸教训:“姑娘家家以后少喝酒。”
训完自己闷了:“还好今儿你回了,否则这一趟你还见不着我了。”
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酒杯边缘:“近半年边关动作多,我这一去......”
喉结滚动两下,才艰涩地吐出后半句,“估计一年半载回不来了。”
夜风卷起他肩头褪色的披风和额间的碎发,眼前的人本就轮廓分明的脸,此时显得愈发深邃。
虽皮肤越发黑了,眸子却出奇的亮。
不知怎的,儿时的一段记忆蓦然间出现在脑海。
那时候她去了学堂,瘦瘦弱弱的,看着就好欺负。
有一回他三叔跟在她身后,将那些人都威胁了一顿,结果走路上被人围了,混战结束,她三叔回家的时候笑的开怀。
男人年轻的时候,满身桀骜,额头青紫,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勾起唇:“你只管去读你的书,有事我罩着。”
“那群人嘴巴子再敢吐出半个脏字,你三叔我能一打三,老子打不怕他们。”
记忆里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张狂,身上带着斗殴留下的青紫,浑身都发着光。
温拾卿鼻头一酸,喉咙发紧:“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