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最后一次(1 / 1)

近乎是她刚说完这句话,晏为卿便偏头向她看去。

居高临下,冷冷地,江昭便顶着他的视线,朝他仰起头。

“晏为卿,我不想待在江家了。”

倒不是江昭想一出是一出,她确实不能再待下去了,国师心情古怪,令人捉摸不定,没人知道他反常的动作是为什么。

或许他早就听见风声,知道江昭还存活于世。

如今朝堂稳定,叶千机当初在朝堂安插的势力也被清剿殆尽,他当初祸乱朝纲,迷惑先帝求仙问道,百姓民不聊生也有他的一份力。

叶千机早些年靠着手上的权势,任由手底下的人贩卖官职,泄露科举考题,这些都要一一清算。

待证据收齐,叶千机被逼上绝路,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临死反扑,硬拉江昭下水。

世人皆知,当初国师占卜,皇后诞下的龙凤双子,二子相争,定当紊乱朝纲。

此言一出,民心大乱。

圣上深明大义,为稳住形势,亲自处决子嗣。

江母与皇后关系匪浅,江家五年前无故收养一个乞儿之事,世人皆知,偏生这乞儿与太子一般年龄,若此时又发现她是女扮男装,种种巧合之下,世人不怀疑都难。

即便圣上要昭示江昭公主的身份,至少也要等叶千机倒台,让世人知道他所谓“占卜”,都是谋取私利的谎言。

叶千机没了信誉,双生子祸乱朝纲的谣言便不攻自破。

冷静下来,江昭琢磨清楚了这中间的门门道道。

正当叶千机怀疑之际,她慌慌张张地死遁,便是把自己的把柄送到了他手上,这可是板上钉钉的证据。

一旦揭穿,轻则她去自尽,以死明鉴,重则民心动乱,国师反扑,朝堂动乱。

无论是哪种情况,江昭都不想看到。

江昭想,她现在便是缺一个契机。

既要和与母后亲近的江家断绝关系,又要彻底让世人相信她男子的身份。

唯一的法子就是与春花成亲,然后成为晏为卿的弟弟。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晏为卿移开目光,他眼底情绪不明,脸色淡然,让人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先用膳。”

他未曾正面回应,但江昭与他相处多年,她觉得现在的晏为卿就像一只高傲的黑猫,它喜欢江昭靠近,但它不说,偏要她去猜。

可江昭的性子随了晏为卿五分,她知道晏为卿想她回去,她自己也想回去,江昭也不说。

并且江昭的性子更倔,更小心眼,她面对晏为卿的冷言冷语,明明是自己的错,她还会感到委屈,在给晏为卿记上一笔。

然后一次次等着晏为卿靠近,又因为种种缘故,再次把他推开。

晏为卿将方才端来的食膳摆开,把竹筷递给江昭,他现在就是一只心中满足但不动声色的黑猫。

“哪家姑娘?”

江昭接过竹筷,她在晏为卿对面坐下,净恩寺的米饭硬邦邦的,江昭没什么胃口,她拿着筷子戳了戳。

“寻家嫡女,寻春花,我与她三年前相识,两情相悦。”

晏为卿垂眸深思。

“寻家我略有耳闻,是个清白世家,只是不太明事理,可是那位在净恩寺的小姐?”

寻家当年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寻春花被逼上净恩寺,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晏为卿那时刚中状元,带着母亲入京。

江昭吃着东西,说话有些温吞。

“就是你想的那位,我只是喜欢春花罢了,寻家如何我不在意。”

晏为卿也不在意,他从未想要从自己或者身边人的亲事中得到什么,江昭喜欢就好。

“礼寺参禅后,我让母亲去寻家替你提亲。”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江昭小口小口地吃着白米饭,未回应。

倒是晏为卿有些按耐不住,他抬起头,看向江昭。

“你又要如何与江家断绝关系?”

若是江昭毫无理由,只怕会落得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头。

江昭不紧不慢,她抬起头,朝着晏为卿扬起下巴,倒也是卖起关子来。

“我自有法子,你等着便可。”

她信誓旦旦,晏为卿倒也不步步紧逼,他只是看着江昭。

“仅这一次。”

最后一次,他再给江昭最后一次机会。

若是再弃他而去,晏为卿想,他在江昭面前应当还是有几分傲骨的,不会再低下头去求她回来。

……

“江昭怕不是昨日在浴堂披着湿衣乱跑,才身子不适,提前下山了。”

江时叙在厢房急地来回走。

他在正殿前伸长了脖子望半天,都未见着江昭,本以为她乱跑去惹祸了,却听太子说,江昭身子不适,告了假。

今日午时他本想去探望,却因事耽误了,下午再去时,就被告知晏大人亲自将江昭护送下山。

说是病了。

“这身子怎么弱成这样,我从北方花大价钱运来的猪兄,江昭也吃了不少,怎么说病就病了。”

江时叙恨不得现在就飞下山,回府去看看江昭到底如何。

他越想越懊悔。

“该不会是当初,在湖底落下病根了吧。”

江时叙急得跳脚,他看向一旁从午时回来后便一直呆愣的江凌言。

江凌言比他小两岁,但性子沉稳,喜怒不表于外,脸上常年没什么情绪。

但江时叙这会在他脸上,是实打实的看看到了几分痴傻。

江时叙快步上前,手臂搭在江凌言肩膀上,他满脸疑惑。

他已经有了一个傻弟弟,这个可别也傻了。

“江凌言,你…晌午不是说去寻江昭,可有看见她?”

江凌言静静端坐在窗前,这一坐便坐了半个时辰,他目光有些散乱,看着窗外竹林沙沙作响,脑海中江昭女子打扮的身影挥之不去。

一个心从晌午回来便嘭嘭直跳,静不下来,还有江昭身上那股馨香,总是莫名萦上头来。

江凌言失神良久。

此时听见江时叙问话,才猛然回神。

“见到了…不,没见到。”

他先是点头,后摇头,整个人还未彻底回过神来,就连江时叙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都未曾察觉,若在往日,怕已是面露嫌恶,离他十步之远。

江时叙不耐烦了。

“你到底见没见着?”

他就要个准信。

江凌言垂下眼眸,他满眼复杂,轻声咛喃。

“应当是没见着。”

他这般模样,真当有几分痴呆。

“……”

见着了就是见着了,没见着就是没见着,什么叫“应当”没见着。

江时叙伸手扶额,而后叹了口气,又无语望天。

这下好了,他又傻了一个弟弟。

“算了,我们还有几日也就回去了,回去再说。”

江昭就在江家,还能跑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