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兄的好意,瑞丰心领了,我今日还要带书童去添置些东西”
周子安的话让王瑞丰心头一沉,但他面上不显,只是拱手道。
缓缓将门打开,这才从刚刚的情绪中缓过神来。
询问了小厮马厩的位置,王瑞丰便急忙赶了过去。
少年单薄的衣衫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刺眼。
府城的街道比县城热闹许多。
阿莫跟在王瑞丰身后半步,眼睛却忍不住往两旁店铺张望。
阿莫也是第一次来府城,自然是感觉到好奇。
卖糖人的老伯手法娴熟地勾勒出飞禽走兽,茶楼里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引得满堂喝彩。
这些在县城里都难得一见的新鲜景象。
王瑞丰伸手拽住差点撞上货郎担子的阿莫。
指尖触及的衣袖竟已结了一层薄霜。
他眉头一皱,直接拐进了最近的一家成衣铺。
阿莫站在门边不敢往里走。
自己身上的衣服,怎么看都和这店中不搭。
王瑞丰却已利落地挑了一件靛青色棉袍过来。
“试试.........”
阿莫盯着袖口精致的暗纹直摇头。
王瑞丰不由分说地把衣服塞过去,转头对掌柜道:“再拿双厚底棉靴”
阿莫自然是没有厚衣服,现在这天气还不算太冷。
可要是再过上些时日,穿着如此单薄,怕是要冻出病来。
不仅要买衣服,就连被褥也要备上。
“再拿一套厚实的被褥”
掌柜笑呵呵地应下,转身去后屋取货。
阿莫站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新棉袍的袖口。
掌柜很快抱来一床厚实的棉被,外层是靛青粗布,里子絮着新棉花,摸上去蓬松柔软。
王瑞丰捏了捏厚度,点头。
结账时,掌柜拨着算盘珠子。
“棉袍一件,棉靴一双,再加这床被子,统共二两六钱银子”
阿莫闻言,手指微微收紧。
二两六钱,足够寻常人家半年的嚼用了。
王瑞丰却面不改色地付了银钱,又让掌柜将被褥捆好,自己则拎起装着棉袍和靴子的包袱。
阿莫见状哪能让王瑞丰自己拿,伸手便抢了过来。
出了成衣铺,王瑞丰带着阿莫径直往书肆方向走。
阿莫抱着新买的被褥,脚步轻快了许多,只是眼睛仍忍不住往街边的小摊上瞟。
路过一家卖糖糕的摊子时,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王瑞丰余光瞥见阿莫悄悄咽了咽口水,便停下脚步,买了两个热腾腾的糖糕,递给他一个。
“趁热吃”
阿莫接过糖糕,指尖传来的暖意让他眼眶微热。
他小口咬了一下,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驱散了深秋的寒意。
两人正走着,前方书肆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几个衣着华贵的学子围在一起,中间一人高声道:
“这新到的《院试墨卷精选》可是我托人从省城捎来的,你们若是想看,得先交五钱银子的借阅费!”
“听说这次乡试的主考官是赵学政的同年,我这本墨卷里可有他的批注,价值连城!”
周围的学子闻言,纷纷露出羡慕之色,有几个甚至已经开始掏银子。
“哟,这不是咱们的小三元吗?怎么,连五钱银子的借阅费都掏不起?”
王瑞丰不认识面前之人。
没想到人家竟认识自己。
“乡试靠的是真才实学,可不是基本批注就能决定的!”
王瑞丰说完,拉着阿莫就要进书肆。
那人却不罢休。
“哼,走着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考中这个举人!”
王瑞丰脚步一顿,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
他正要发作,书肆的掌柜却走了出来,板着脸道:“几位公子要吵去别处吵,别耽误小店做生意!”
这群人才从人门前走过。
进了书肆,王瑞丰径直走向摆放科举用书的架子。
阿莫跟在他身后,目光却被角落里一摞旧书吸引。
那是一些破损的典籍,价格低廉,但内容却极好。
王瑞丰顺着阿莫的目光看去。
随手抽出一本《四书集注》,翻开一看,竟是前朝大儒的手批本,虽然边角有些磨损,但字迹依旧清晰。
王瑞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会放置在此处?
王瑞丰指尖轻轻抚过书页上苍劲的批注,墨迹虽已年久,却仍能看出当年批注者运笔时的力道。
““掌柜的,这摞旧书从何处收来?”王瑞丰声音里带着刻意压制的急切。
正在整理账册的掌柜头也不抬。
“前几日城南吴家变卖祖产,这些是搭着家具一并收来的。”
“听说吴家老太爷当年在京城做过学政.....”
“公子好眼力,这堆虽说是旧书,可都是....,.....”
王瑞丰可不想听老板的吹捧,直接将他的话打断。
“开个价”
掌柜被王瑞丰打断,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堆起笑容,搓着手道。
“公子是识货人,这摞书虽旧,可都是正经的学问本子,尤其那本《四书集注》,您瞧瞧这批注......”
王瑞丰指尖在书页上一叩,声音冷了几分:“三两银子!”
“公子说笑了,单是这本《四书集注》,当年.....”掌柜眼皮一跳。
“二两八钱”
王瑞丰直接截断他的话,手指已经按在了书册上,作势要放回去。
掌柜连忙按住书角。
“三两就三两!”
“只是公子若真要,得搭着这堆一起买”
眼珠一转,他指了指角落里几本虫蛀的蒙学读物。
王瑞丰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钱袋,却故意慢条斯理地数着碎银。
掌柜盯着他指尖的银两,喉结滚动了一下。
就在银钱即将交到掌柜手中时,书肆门帘突然被掀开,一个尖细的声音插了进来。
“且慢!这书我们赵府要了!”
来人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身着藏青绸衫,腰间悬着“赵府“字样的铜牌。
掌柜一见,立刻缩回手,满脸堆笑。
“刘管事您怎么亲自来了?”
刘管事斜睨了王瑞丰一眼,从袖中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拍在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