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热水也可以自己烧。
能到这府学中的人,多数都会带上个书童。
这些事情,让书童去做就成。
可王瑞丰这书童...........
还有就是,要是遇到学子闹事,可千万不要瞎掺和。
这其中的门道,可不是他一个小小学子能懂得!
这意思,王瑞丰自然明白。
无非就是党派之争!
王瑞丰推开学舍的木门。
没想到这里面竟有人。
这男子看样子比王瑞丰大上一些,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
王瑞丰走了进去,这屋中竟有两张床。
“你是新来的秀才?”男子问道。
王瑞丰脚步一顿,手指下意识攥紧了书箱的背带。
屋内光线昏暗,那男子半倚在靠窗的床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
“见过这位师兄”
他躬身行礼,眼角余光扫过另一张空荡荡的床铺。
被褥整齐地叠放着,显然还未有人使用。
男子放下书卷,露出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周子安,你的室友。。。。。。”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
王瑞丰这才注意到对方腰间系着条褪色的蓝布带。
这不是院试前十名才有的。
王瑞丰小心翼翼地将书箱放在空床旁。
“周师兄也是本届生员?”
“去年中的秀才”
王瑞丰点点头。
取出砚台轻轻放在案几上。
“你没带书童?”周子安脸上满是疑惑的问道。
“带了,只是那书童不善与人交际,就当做是没有吧!”
周子安听到这话突然轻笑一声。
“秋雨快来了,府学的瓦顶漏得厉害,你可要多........”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纷乱的脚步声。
周子安脸色骤变,一个箭步冲到门前,\"砰\"地闩上门栓。
“文渊社和清流社又闹起来了!”
“每月他们都要在藏书阁争地盘”
王瑞丰听见外面隐约传来\"阉党走狗东林余孽\"的骂声,还有竹板抽在皮肉上的闷响。
这其中的门道,可不是小小学子能懂的!
“师兄不出去劝解?”
话一出口王瑞丰就后悔了。
“劝解?”
“上月李御史的公子就是劝解时,被'失手'推下楼梯的”
“你知道现在躺在医馆的赵教谕,当年是怎么哑的吗?”
周子安冷笑。
王瑞丰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砚台上的裂痕,那声冷笑让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赵教谕.......”
王瑞丰刚开口,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雷声轰隆而至,盖住了远处的打斗声。
周子安转身从床底拖出个樟木箱,掀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王瑞丰瞥见里面堆着些瓶瓶罐罐,最上面是个青瓷药瓶,贴着\"金疮药\"的签子。
“拿着”
“把窗缝都塞严实,秋雨带着腐叶味,沾上书册就毁了!”
周子安抛来一个油纸包。
王瑞丰接过油纸包,指腹触到某种细腻的粉末。
将粉末放在鼻尖嗅了嗅,竟是雄黄粉。
防蛇虫用的,可是这个季节哪来的蛇?
“你那书童,当真只是不善交际?”
周子安突然开口,手里摆弄着个铜制机关。
铜机关在他指间翻飞,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不过是个乡下孩子,见不得大场面”王瑞丰将雄黄粉仔细地抹在窗棂缝隙。
周子安手腕一抖,铜机关突然弹开,露出里面寒光闪闪的薄刃。
“砰!”
巨响从隔壁院落传来,接着是杂沓的脚步声和怒骂。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他们门外。
王瑞丰闻到血腥气混着酒臭从门缝渗进来,听见粗重的喘息声。
有指甲在门上轻轻刮擦,像某种野兽在试探。
“周...周子安!”
“你、你他娘的不是最会调解吗?出来...出来评评理!”
门外的人舌头打着结。
王瑞丰感到身旁的躯体瞬间绷紧。
周子安的手摸向腰间,黑暗中传来金属摩擦的轻响。
“你们这...闹什么...”周子安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带着几分醉醺醺的含糊。
门外传来窸窣声,似乎有人在耳语。
“听说,你屋里来了个新人,快把人带出来,我要问问他要加入哪个社团!”
“你他娘的是不是马尿喝多了,我屋子里这个可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
“中原王氏,听说过吧?”
“人家可是王家的人!你们快点滚远点!”
门外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
接着便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真到确认人走远了,周子安才将手松开。
“这不过是小场面,日后你就知道了”
周子安说完,又躺在了床上。
王瑞丰活动了下肩膀。
“你可是今年的小三元,这名号,恐怕日后的麻烦事也不会少!”
周子安的这话,倒是让王瑞丰想到了什么。
府学内的党派之争都如此强烈,那朝堂上呢?
岂不是要斗个你死我活。
周子安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他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小三元\"这个称号,在别人耳中或许是荣耀,但此刻听来却带着几分警示的意味。
王瑞丰抬起头,透过府学藏书阁的窗棂,看见外面几名学生正交头接耳,目光不时瞥向这边。
“子安兄说笑了,过是侥幸罢了,哪敢当什么名号”王瑞丰终于开口,声音刻意放低。
周子安倚在床上,一袭靛青色长衫衬得他面如冠玉。
他闻言轻笑,食指在床边缘轻轻敲打。
“连中小三元,这府城十年内也找不出第二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王瑞丰没有立刻回答。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他即将成为众矢之的。
意味着若是不加入党派,在府学的日子就会更加难过。
就算如此,他也绝不会加入任何的党派。
“那自然是要更加的用功,不能让学政失望!”
王瑞丰这回答,倒是让周子安脸上一笑。
“瑞丰兄弟,咱们既然有缘再次相聚”
“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府学不过是个小池塘,你以为那些大人们会放弃将小三元拉入自己的阵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