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在道路上设卡收费的做法当时很常见,朱高炽一听就明白了朱瞻基所说的过路费。
他不由得眼前一亮,说道:
“把修路的事交给商人去做,工部负责检查,验收合格后由户部支付尾款。
这样一来,商人为了拿到尾款,肯定不敢在修路上出岔子。”
“等到路修好了,我们还能设卡收钱,甚至可以用收费权来抵消成本,这样不用花一分钱就能得到一条水泥路!”
看着自己老爹对这种零成本的事念念不忘,朱瞻基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虽然这话用来骗人还可以,但真要实施起来,问题可不少。
首先就是信任的问题。
要是朝廷不信商人,就不会把修路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们做。
而商人要是不信朝廷,对验收完才付尾款这事也会疑神疑鬼。
前一种情况还好办,朝廷虽然一向防备商人,但也并不担心他们会捣乱。
可是后一种情况,在这个时代,想让商人信任朝廷,几乎不可能。
就像上次的新盐案,若不是利润太大,也不会有那么多商人愿意响应。
即便如此,依然有不少商人没参与。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
不过拿这些话去骗人倒也不是不行。
毕竟这条路总归是要修的,现在劝服老爹,以后修别的路时阻力会小很多。
想到这儿,朱瞻基决定再推一把,就说:
“修水泥路的盈利方式还不止这些。
从应天到顺天,有两千多里路,装满货的马车至少得跑十几天才能到,这么长时间的路程,途中肯定需要休息补给的地方。
所以我们可以每隔一段距离就建个服务区……”
“服务区?”
听到这又是个能回本的办法,而且还是从未听说过的词儿,朱高炽顿时来了兴趣,追问:“啥是服务区?”
“服务区当然是给人提供服务的地方!”
朱瞻基笑了笑接着解释道:“有点像驿站,但更舒适周全。
比如商队晚上要住宿,马匹要吃草,人要吃饭,甚至有些转运的活儿,我们就可以每隔一段距离,专门划出一片地儿,建起酒楼、客栈、食铺等功能区,专门为往来商旅服务,让他们方便。”
朱高炽听罢朱瞻基的话,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
他忽然意识到,若照儿子所言计算,一旦全国铺满水泥路,这收益恐怕远超朝廷一年的税收。
商旅往来频繁,即便不算过路费,单靠这些服务区的收入也是一笔惊人的数字。
朱高炽心里直犯嘀咕,要不是说话的人是他亲生儿子,他非得怀疑这是哪位异想天开的狂徒所为。
朝廷每年收税已是艰难万分,如今仅这一条从应天到顺天的水泥路,随便就能带来几百万两银子的利润,这让他顿感自身认知的局限。
朱瞻基没有察觉父亲的疑惑,他的思路其实源自现代高速公路的盈利方式。
收费固然重要,但现实中明朝的条件不允许完全封闭道路,马车更无法强制限行。
于是他转而考虑服务区的商业价值。
马车长途运输速度慢,每隔几十里就需要休息补给,这样每个服务区都会产生可观收益。
高速公路的商业模式,表面上看是自愿性质,没人*你消费,甚至有不少项目是免费提供的。
然而,常来的人都清楚,那些零食、饮料、矿泉水暂且不论,长途跋涉之后人本来就容易饿渴,加上地方特色的美食*,几乎没人能完全抵御住这种吸引力。
或多或少,大家都会有所花费。
而且现在可不是未来世界,只要身体撑得住,白天黑夜都能赶路。
在这样的夜晚,别说马匹难以坚持,光是荒郊野外出来觅食的野生动物,就够普通人头疼的了。
因此,天一黑下来,除非非常紧急,否则大多会选择停下歇息。
这样一来,高速服务区里的旅馆等设施自然会被充分利用。
可以说,相较于强制征收的过路费,朱瞻基更倾向于这种自愿消费的方式。
它不仅利润更高,还不用担心有人逃避检查站。
此外,这种服务区甚至可以直接通过租赁的方式外*营,这样连日常管理都不用操心。
当然,最重要的是得说服自己那不太聪明的父亲,别急着立刻开始修路,也不要轻易放弃这个想法。
当时机成熟时,朱瞻基又补充道:“当然,修水泥路的事我们也别太着急,毕竟这条路还有不少问题,短距离的话问题不大,但要是长距离的话,无论是线路规划、水泥桥设计,还是开山辟路,都需要时间深入研究。”
朱瞻基简单地向朱高炽提到了修建水泥路可能遇到的困难。
听完后,朱高炽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并非不懂道理,只是有时固执己见,也知道儿子说的是实话。
见此情形,朱瞻基便没有再说下去。
很多事情做到适可而止就好,让他父亲知道修水泥路的好处,是为了避免将来反对修路,甚至鼓励支持。
而提到修路的难点,则是为了安抚父亲,让他不要操之过急。
就在朱瞻基与朱高炽交谈之际,工部用来试验水泥路的马车又一次进入了众人的视野。
朱瞻基看到这一幕,瞟了一眼身旁剩下大约三分之一的檀香,嘴角微微翘起。
按照工部的测算,一炷香的时间大概等于半小时,三分之二则约为二十分钟。
从仪凤门到长江码头的距离是四里,往返就是八里。
由此推算,这辆马车在这个区间的平均时速接近十二公里。
即便马车上装着五百斤石头,还坐着一个一百多斤的车夫,这样的速度依旧显得相当可观。
也许看起来不算特别快,但要知道,那个年代普通马车的时速通常在五到十公里之间。
虽然也有马车能达到二十多公里的最高速度,但这往往只能维持很短的距离,因为马毕竟不是机器,总需要休息恢复体力。
因此,这样的十二公里时速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太子殿下,太孙殿下,工部的检测结果已经出来啦。”
周忱手里拿着一份由工部计算好的文件,走到近前。
他看了眼朱瞻基与朱高炽,略带兴奋地说道:
“依据工部的数据,如果是在水泥路上,一辆载重约四石的马车,在一个时辰内至少能跑三十里以上;而且一旦速度提起来,在水泥路上马车会变得非常省力。
假如一天十二个时辰全用来赶路,并且扣除必要的休息与用餐时间,马车可以行驶一百五十里。
若是遇到紧急情况,不惜一切代价,哪怕牺牲马匹健康,日行两三百里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这数据可靠吗?”
朱高炽之前听朱瞻基提到此事时,心里就已经决定,不管修筑水泥路要花多少钱,一定要建一条从应天到顺天的水泥路。
毕竟若按朱瞻基所言,那些服务区和收费站之类的配套设施,未来产生的收益肯定能覆盖成本,甚至还能盈利。
所以即便初期投入较大,这对当下的大明朝而言也不是问题。
虽然这些都是朱瞻基随口提及的想法,但朱高炽深知自己儿子经营有方,因此对水泥路未来的盈利能力深信不疑。
然而,当他听到周忱汇报的具体数字时,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番。
因为周忱给出的结果确实令人震撼。
要知道,这个时代普通的马车即使拼尽全力疾驰,一天最多也只能跑四五十里路。
除非马儿不拖马车,单靠它们自己奔跑,才能达到百里以上的速度。
可如今仅仅换了条水泥路,马车的速度竟然一下子提升了四五倍还不止!
若此事用于南方向北运输钱粮,岂不是能省去数倍的时间,并且在途中减少数倍的损失?
周忱听闻太子朱高炽发问,连忙答道:“回禀太子殿下,这都是工部根据此次试验得来的推测,仅是一次试验的结果,与实际情况可能有所偏差,但相差不会太大的。”
“那就再试验一番!”
朱高炽还未开口询问,旁边的朱瞻基听到周忱之言后立刻说道。
毕竟这是第一条水泥路,准确的数据仍是必不可少的。
唯有最为严谨的数据,方能作为参考依据。
如此一来,水泥路的优势才能更清晰地显现出来,也能成为后来者的标准,便于对比评估。
朱瞻基稍作沉思,便对周忱下令道:
“单次试验可能有偶然因素,那就试验两次、三次、四次。
传令下去,让工部再准备几辆相同型号的马车进行测试。
此外,在测试时,同一辆马车也需反复试验,每次装载的重量都要有所调整,详细记录每种情况下的结果。
今后凡是检测或试验,都必须以此为准。”
“臣遵旨!”
周忱微微一愣,随即点头答应。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离去重新安排。
几辆马车并非难寻之物,不久之后,五辆大致相同的马车就被备齐了。
五辆马车毫无二致,上面还挂着同样款式的旗帜,显然是刚刚从附近运送货物的商贩那里临时征调来的。
马车的样式、大小,甚至连拉车的马匹也几乎一致。
一切准备妥当后,按照之前的步骤,这五辆马车被排成一列。
宽阔的水泥路足有二十多米宽,对并排的五辆马车来说完全游刃有余,甚至还有不少剩余空间。
工部的人快速检查了一遍路面无误后,周忱立即下令:
“开始测试!”
随着指令发出,五辆马车上的车夫几乎同时挥动手中的马鞭。
伴随着马蹄声响起,五辆马车齐头并进向前驶去。
五辆马车相差无几,拉动它们的马匹也属于同等级别,除了车夫操控时略有不同步导致细微差异外,五辆马车几乎是同时前进。
在一旁的朱高炽看到这一幕,不禁摇头看着朱瞻基说道:“殿下,这几辆车是一样的,测试结果恐怕不会有太大差别,是不是该换些不同的马车试试?”
“大师,你觉得呢?”
朱瞻基听见父亲的话,嘴角扬起笑意,目光转向一直沉思的姚广孝。
姚广孝显然没料到朱瞻基会向他发问,稍作怔愣后,迅速答道:“老衲以为甚佳,若几辆马车无异,那测试所得结论自是更为精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