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不可思议了!”
朱高炽经过几次尝试后,不禁露出震撼的表情。
他亲眼见证了这条水泥路的铺设过程,知道它是由沙石与水泥混合后铺成的。
最初,这里和普通沙石并无太大差异,他甚至轻易就在上面留下了脚印。
然而,短短数日内,这条水泥路变得坚不可摧,即便用刀劈砍也无法造成任何损伤。
他无法理解这种变化是如何发生的。
然而,他既惊讶又兴奋。
水泥、沙石、水,除了水泥的生产方法外,其余两样材料并不稀有,甚至非常常见。
他也向朱瞻基询问过水泥的成本,得知这种材料的成本十分低廉,甚至比普通沙石好不了太多。
真正消耗的不过是几个工匠而已,而在这个时代,工匠并不算稀罕之物。
昔日以烧制砖石铺路尚且不易,那砖石需用特殊泥土烧制不说,所需人力亦不逊于水泥。
更何况铺设起来更加繁琐,不但容易塌陷,重物碾压之下更是极易碎裂。
想到此节,朱高炽的目光愈发炯炯有神。
水泥的优点越突出,带来的便利越多,修建一条从应天通往顺天的水泥路便越显得可行。
一旦这条路落成,无论两地间的往来还是物资输送都将变得极为便捷。
日后朝廷迁都顺天,即便仍需依赖南方供给,但在运输过程中的损耗必定大大减少。
想到此处,朱高炽不禁转向姚广孝:
“少师,您觉得呢?”
朱高炽深知,要修筑这样一条长路,仅呈递奏章远远不够,还需有人鼎力相助方能成事。
眼前主持修建顺天城的姚广孝无疑是最佳人选。
不仅因为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而且连接应天与顺天的道路,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为顺天建设的一部分。
只要姚广孝答应支持,此事便可成一大半。
至于剩余部分,则落在监国太孙朱瞻基、户部及工部身上。
朱瞻基自不必说,朱高炽认为尽管儿子有时会惹麻烦,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相当清醒的,肯定会支持自己。
工部尚书周忱更是自己的亲信。
唯一令他难以决断的是户部尚书夏原吉。
没办法,这位大明的“老财政”,向来以吝啬闻名朝野。
更别提让他出资修路了。
然而现今户部并不缺钱,况且修路后迁都省下的开支,也算是替户部省钱,因此说服夏原吉支持也是合乎情理的。
姚广孝听罢朱高炽的话,下意识地点点头答道:
“坚固无比。”
他的话语简短,但朱高炽听后却笑了。
另一边,周忱领着几名工部和户部的官员走来。
这是朱瞻基事先安排好的程序:工部负责验收,户部核对账目。
周忱得到朱瞻基许可后,工部便见有人赶着一辆马车慢慢靠近。
这辆马车并非专门定制,而是工部从码头找来的普通货运车辆。
车厢内空无一物,出发前并未装载任何货物。
待验收开始后,工部的官员才召集了一些民夫,在众人面前将一些石块装上马车。
这些石块在上车之前都经过了称重,工部的官员负责记录数据。
当石块达到一定数量时,便有人喊停:
“首次验收,石料五百斤,车体五百一十七斤,马匹一千三百斤,车夫一百四十一斤,总计两千四百五十八斤。”
工部的官员随即报出了总重量。
周忱听闻后立刻喊道:
“验收!”
话音刚落,就有工部的官员取来早已准备好的檀香开始计时。
马车缓慢地移动到水泥路面上,并未立即行驶,而是有官员上前仔细检查。
检查完毕后,汇报声随之响起:
“路面完好,无下陷,无破损,可正常使用。”
“开始运输!”
各项程序完成之后,檀香被点燃,马车也在车夫的驾驭下迅速启动。
水泥路的优势此刻显现出来。
相比泥泞的道路或砖石铺设的路面,水泥路表面显然更为坚固。
因此,通常马车起步最为费劲,往往需要积蓄力量才能慢慢拉动,但此时可以明显看到,拉车的马匹只需轻轻发力,马车便立即被拉动起来。
随后,马车加速的过程也显得轻松许多,除了马匹本身的重量外,一千多斤的负载轻松被拉动,且速度逐渐加快。
不久,马车便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差距在哪里?”
朱瞻基目送马车离去后,转向身边的周忱询问。
周忱听罢立刻答道:“按照殿下指示的数据,泥路上,若路面干燥,马车大约需要五到七个呼吸才能拉动;砖石路情况类似。
但如果路面被水浸湿,泥土变得松软,所需时间更长,泥土越松软,耗时越久,有时甚至需要人力辅助才能启动,即便如此,仍有可能再次陷入泥泞之中。
而水泥路则完全不存在这些问题,雨水对它的影响不大,启动时间仅需两到三个呼吸即可。”
朱瞻基点头表示认可,觉得这与他的预期大致相符。
水泥路的优点,除了避免像砖石路那样因局部下沉而频繁维修的麻烦外,最大的优势在于雨季时的表现。
与泥土路常因积水而变得泥泞、阻碍车辆通行不同,水泥路完全不受影响。
在这个时代,多数道路都是泥土铺设的,只有在应天这样的帝都附近,城外才有砖石路面。
换作其他地方,绝不会这样讲究。
然而,这也带来一个问题:雨雪天气里,泥土路几乎无法通行,若降雨量过大,可能需要数日晾干后才能正常使用。
这便是当时人们较少长途跋涉的原因之一,并非仅因交通方式缓慢,道路状况同样是一个重要因素。
一旦遇到下雨天,即便乘坐马车也可能陷入困境,而一旦被困,短时间内难以脱身。
若是在荒郊野外,饮食供应都会成为难题。
……
这样一来,随着水泥路逐渐普及,出行将变得更加便利,其带来的益处显而易见。
毕竟“要想富,先修路”
的口号并非空谈。
一旦道路运输条件改善,即使交通工具仍是传统的马车,但由于不受天气等因素干扰,货物运输更加稳定,自然有助于商业繁荣。
当然,前提是需要对商业体制作出相应调整。
不过这对朱瞻基而言并不紧迫,毕竟这是大明朝的第一条水泥路刚竣工的时候。
听罢周忱的说明,朱瞻基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而站在一旁的朱高炽则显得颇为兴奋。
“这么说来,运送粮饷岂不是会快得多?若从应天到顺天的水泥路建成,一车粮食能节省多少时间呢?”
周忱听闻此问,立刻回答道:“回禀太子殿下,水泥路确实能节省不少时间,但具体能省下多少,因为第一条水泥路刚完工,工部尚未测算出确切数据,所以目前没有明确结果。”
“费用多少?”
姚广孝在一旁听到这话,忍不住打断周忱的话,还没等周忱回答,他又接着说道:
“我是说如果修一条从应天到顺天的水泥路,像眼前这条一样,大概要花多少钱粮?”
“这个………”
周忱听后,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之色。
水泥路的成本倒好算,但应天到顺天的路,虽然知道两地相隔多远,可其中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没有具体测量根本没法报出数字。
毕竟不管是劈山还是架桥,这些成本根本没法估量。
姚广孝看周忱这样子,可能猜到了他的想法,停顿片刻又问:“眼前这条路花了多少钱粮?”
这个问题明显比刚才那个复杂得多,周忱一听顿时松了口气,马上答道:
“从仪凤门到江边码头,距离大概四里,总共用了五十名工匠,从测量到完工加上维修,按每位工匠的熟练度不同,每人每天的工钱约二百文,一共用了六天,所有工匠的工钱总计六十两银子。”
“此外还雇了些民夫,总共两百多人,每人每天工钱大约五十文,干了四天,所有民夫的工钱加起来是四十两银子。”
“至于沙石不算成本,水泥每石约二十文,共一千六百石,也就是三十二两银子。
再加上征地和其他补偿,也有一百余两银子,所以这条水泥路总成本大概在三百两银子左右。”
“三百两银子?”
这个数字一说出来,不仅姚广孝这个和尚连呼吸都停了,旁边的朱高炽也微微一愣,随即惊讶地说:
“这样的话,如果不考虑其他额外开支,比如劈山架桥之类的,从应天到顺天的路有两千里,而从仪凤门到江边码头只有四里,四里路花三百两银子,那么从应天到顺天的水泥路成本应该是十五万两银子吧。”
周忱听了,露出一丝苦笑,一时之间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毕竟要是这么简单的算法,姚广孝刚问的时候他就不会答不上来了。
朱瞻基看着自己那死较真的父亲,对着这条从应天到顺天的水泥路纠缠不清,也是无可奈何。
也不知这位爷爷迁都的事给他留下了多大阴影,现在发现水泥路的好处后,一门心思全扑在这事上了。
“爹,您这不是为难人家周忱吗?”
朱瞻基轻轻扯了扯朱高炽的衣袖,轻声说道:
“父亲,这样算账不对。
您想想,从应天到顺天,两千里地呢,光靠一个水泥厂怎么够?沿途肯定得建上好几个,这成本可不能忽略。
就算每隔两百里设一个厂,十来个是少不了的,每个厂造起来没有百两银子怕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