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酒肉送不走真佛(1 / 1)

两天后,残阳映照着襄阳城外堆积如山的尸体。

戚光耀立在土坡上,甲胄上的血渍已经凝固成黑褐色。

他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雁翎刀刀柄,目光如刀锋般刮过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

远处几个新兵正笨拙地割取首级,刀锋卡在颈椎骨缝里拔不出来。

\"报!西面山林已肃清,斩首三百二十级!\"

\"南面河滩发现流贼残部,已尽数歼灭!\"

传令兵一个接一个跑来汇报,戚光耀只是微微颔首。

两天半的连续作战,他眼中没有丝毫疲惫,反而闪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在他身后,李药师盘腿坐在他身后三步处,匕首尖正沿着木块纹理游走。

木屑簌簌落在染血的草茎上,很快被晚风吹散。

\"光耀兄,觉得新兵们表现如何?\"李药师头也不抬地问道,木块上现出半张人脸轮廓。

戚光耀扫视远处正在剥取流贼衣甲的新兵们,他们脸上的稚气已被血与火洗去大半。

戚光耀望向远处。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互相炫耀缴获的铜钱,有个瘦高个突然弯腰呕吐,却被同伴的笑声淹没。

\"七成能用。\"他顿了顿,\"剩下那些,砍人时手腕会抖。\"

李药师轻笑一声,终于抬起头来。\"第一次见血,难免手抖。不过...\"

李药师吹去木雕上的碎屑,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见血吐三天,杀人如割韭。\"他眯眼看向那些新兵,

\"咱们燕山别的没有,见血的机会管够。\"

一阵风吹过,带来浓重的血腥味。

戚光耀皱了皱眉,转向李药师:\"明日进城?\"

李药师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楚州巡抚的大印赫然在上。\"万事俱备。\"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宋知府想必已经备好酒宴等着犒劳我们了。\"

戚光耀嘴角扯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冷笑:\"些许酒肉可送不走真佛啊。\"

次日清晨,襄阳城东门。

守城士兵揉着惺忪睡眼推开沉重的城门,晨雾中突然现出黑压压的军阵。

长矛如林,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关...关城门!\"小旗官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李药师的马蹄已经踏上门洞的青砖。他单手高举文书,声音清朗:\"奉楚州巡抚令,燕山军接管城防!\"

守军士兵面面相觑,握着长枪的手松了又紧,还是乖乖退后。

这时,襄阳卫的赵千户闻讯赶来,满脸怒容:\"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擅闯府城?\"

李药师笑容可掬地将文书递过去:\"赵千户,请看清楚了。\"

赵千户刚接过文书,李药师突然变脸,腰间横刀出鞘如电光一闪。

\"噗\"的一声,赵千户的头颅高高飞起,鲜血喷溅在城门洞的砖墙上。

\"赵千户勾结流贼,意图谋反!\"

李药师厉声喝道,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温和的笑容,\"还有谁要质疑巡抚大人的命令?\"

守军士兵噤若寒蝉,兵器落地声此起彼伏。

戚光耀从城西过来冲李药师微微颔首:\"四门皆定。\"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燕山军迅速控制了襄阳四门,缴了守军的械,并且宣布全城戒严搜查流贼。

消息传开,城中百姓紧闭门户,街上空无一人,只有燕山军的脚步声回荡在青石板路上。

知府衙门内,宋文焕的官靴在大堂青砖上来回摩擦。

堂下挤满了惶惶不安的官员富商,有人不停擦拭额头的冷汗。

\"大人!燕山军把衙门围了!\"衙役跌跌撞撞冲进来。

宋文焕强自镇定:\"慌什么?他们是来剿贼的友军...\"话音未落,厅堂大门已被推开。

戚光耀和李药师大步流星走进来,甲叶碰撞声在安静的大堂里格外刺耳。

\"宋知府。\"他声音冷硬如铁,\"周抚台手令,彻查襄阳通贼案。\"

宋文焕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这...这是何意?下官...\"

李药师笑眯眯地打断他:\"宋大人别急,我们有人证。\"

他拍拍手,两名士兵押着一个瘦小男子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流贼头目\"铁算盘\",他贼眉鼠眼,却穿着整洁的棉布衣裳;

显然主动投降并上交大笔辎重财货后待遇不错。

一进门就\"扑通\"跪下:\"小人愿指认通贼之人!\"

他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在堂内众人脸上扫过。

宋文焕哪里还看不明白,指着铁算盘的手指直发抖:\"你们这是栽赃!\"

李药师把玩着手中的木雕,慢悠悠道:\"宋大人慎言,这可是周抚台的钧令。\"

他转向铁算盘:\"说吧,谁给你们送过粮草?\"

铁算盘毫不犹豫指向角落:\"胡老爷!半月前送了五百石粮食给高擎天贺寿!\"

胡老爷胖脸顿时血色全无:\"胡说八道!我...\"

戚光耀一挥手:\"拿下!按大魏律,通贼者按谋反罪论处,满门抄斩!\"

如狼似虎的燕山军立刻将胡老爷拖了出去。

宋文焕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戚千户,李千户,这、这未免太过...\"

李药师一把扶住他,凑到耳边低语:\"清者自清。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扫了眼堂内众人,\"这些富商资敌已久,抚台大人网开一面,允许他们认捐赎罪。\"

顿了顿,又补了句:\"毕竟庄园被抢却不报巡抚衙门,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留给流贼的?\"

日落时分,襄阳府中心广场上弥漫着血腥味。

胡家十七口人被绑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周围站满了被\"请\"来观刑的官员和富商。

戚光耀亲自监刑,面无表情地看着刽子手一个接一个地砍下人头。

\"胡家老爷,斩!\"

刀光闪过,一颗花白头颅滚落在地。

鲜血溅到前排观刑者的靴面上,几个富商当场弯腰呕吐。

宋文焕站在最前排,官服下摆已经湿透,在夕阳下泛着水光。

\"胡家长子,斩!\"

第七颗人头落地时,一个老盐商突然两眼翻白,直挺挺栽倒在地。

李药师弯腰探了探鼻息,轻描淡写地摆摆手:\"吓死了,抬走。\"

行刑持续到天黑。

当最后一名胡家男丁被按上断头台时,广场上已经臭不可闻。

半数观刑者瘫坐在地,眼神涣散。

李药师这才从袖中取出烫金册子,声音清朗:\"认捐赎罪,抚台大人开恩。\"

死寂中,一个绸缎商颤抖着举起手:\"我...我捐...\"

转眼间,富商们争先恐后涌向认捐簿。

只有两个家族梗着脖子不低头,次日清晨,他们的脑袋就挂在了城门上。

两天后,燕山军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开襄阳城。

队伍中新增了一千多辆满载金银财宝的大车,车轮在官道上压出深深的辙痕。

城墙上,宋文焕望着远去的军队,眼中充满怨毒。

他转身对师爷说:\"拟折子!本官要参周汝贞私调边军、擅杀士绅、勒索地方!\"

什么抚台大人,老子只认人是拿你的巡抚命令来杀的人、抄的家,人也是你请来的,不怪你个无能巡抚怪谁!

与此同时,行军队伍中的李药师正把玩着一个新雕的木偶——形貌酷似宋文焕,脸上带着夸张的恐惧表情。

戚光耀策马靠近,扫了眼木偶:\"雕工见长。\"

\"消遣罢了。\"李药师笑着将木偶塞入行囊,抬眼望向前方,

\"加紧赶路,兄长该等急了。\"

在他们离开楚州界碑时,楚州巡抚周汝贞挂着巡抚大印被丢在了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