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保护你(1 / 1)

扶楹察觉到逆依旧紧绷的身躯,没有松手。

她轻轻靠在他脊背上,唇间流泻出一段轻柔地小调。

竹屋里回荡着她悠悠的曲调,好似连黑暗都不那么浓稠了。

逆发现自己的呼吸正不自觉地和上她的调子,紧绷的身躯也渐渐松缓。

曲调渐息,扶楹松开环着逆的手臂,拉着他的手腕,转身往竹床走去,她声音里带着几分灵力溃散的倦意:“不早了,该睡了。”

她大概明白了逆和落蘅出现的规律,月光。

逆就像是从腐烂深渊里爬出来的影子,独自吞咽落蘅摒弃的所有痛楚。

而在这具躯壳的主人格,依旧是落蘅,那个属于光里的灵魂。

两人,一个在光里活着,一个在阴影里死去。

躺在竹床上,扶楹昏昏欲睡,忽听逆嘶哑的评判了一句:“难听。”

“难听吗?”扶楹梦呓般呢喃了一句。

逆喉结滚动,刚想冷声讥讽,就听到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他的紫瞳静静看着她,这个妖艳得近乎危险的雌性,此刻毫无防备地在他面前沉睡,纤长的眼睫在她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恬淡自然。

即便是知道了他的心思,也敢就这么无知无觉地睡着?

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攀上她的咽喉,只需要稍微用力,这个脆弱的身体就会死去,而他,也能得到解脱。

逆紫瞳里弥漫着幽暗的雾,手指颤抖着收拢又展开。

最后,他闭上眼,手掌垂落,轻轻拂过她如云的发。

忽然,云翳被风吹散,月光透过窗棂缝隙斜射进来。

逆的神情有一瞬的茫然,紧接着,一个柔弱的灵魂,接管了这具身躯。

如果扶楹醒着,就会发现,此刻躺在她身侧的人,眼神柔弱,却十分清明,没有半分疯癫的迹象,他的目光正落在她脸上。

月光描摹着他满含春色的眉眼,额心的九星纹路已然破碎。

他身上是一股月华般纯净的气息。

落蘅。

他的紫瞳清明如水,目光细细碾过扶楹眉间的朱砂。

落蘅声音平静得近乎诡异:“你下不了手,我来帮你。”

想解脱的,不止是他。

在指尖距离扶楹心口只剩三寸时,落蘅的手臂突然僵住。

他脸颊扭曲,月光下,皮肤暴起青筋,像是无数藤蔓在血脉里疯长。

“……呵。”落蘅从齿缝间挤出一声笑:“你心软了?”

话音刚落,他颤抖的手忽然转变方向,五指狠狠刺入自己的胸膛。

血液四溅,暗香弥漫。

*

当天边第一缕晨曦照耀进竹屋,扶楹就睁开了眼。

她鼻息间是浓郁的血腥味,转头时,身旁空无一人,只有一滩半干涸的血迹,泛着诡异的绿色。

“逆?”

扶楹蹙起眉尖唤了一声。

她昨晚灵力消耗,浑身疲惫,给自己周身布下一个护体禁制就睡着了,所以,逆还真对她下手,被禁制反噬了?

扶楹起身离开竹屋,绕了一大圈,都没找到逆,只能前往黑鳄沼泽。

还未靠近,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喧闹声。

“什么大祭司,不过是骗兽晶的怪物!”

“杀了他!杀了他!就趁现在,挖了他的兽晶!”

“对!他受了重伤,没有还手的余地!杀了他!这可是九星纹兽人的兽晶——”

“……”

扶楹瞳孔一缩,拨开芦苇。

恶臭的沼泽中,逆的身体已经陷入泥沼,十几个黑鳄部落兽人用钢叉刺穿了他的四肢,泛着绿意的血迹渗出。

他紫色的瞳眸涣散,却看不出半分痛意,只是笑。

扶楹眸中寒芒骤现,手中寒霜长鞭凝聚,凌空劈下,一记鞭影裹挟着劲风,狠狠抽向黑鳄部落的兽人:“滚!”

黑鳄兽人们惨叫一声,被尽数掀飞出去,钢叉也掉进了泥沼里。

没了钢叉支撑,逆骤然下沉,腐臭的沼泽瞬间墨至脖颈。

扶楹足尖轻点,踏过芦苇,朝着逆翩然掠去,汹涌的灵力从她掌心涌出,化作莹白的匹练,缠住逆的腰身,将他从泥沼中拉出。

“你又发什么疯?!”扶楹咬牙切齿,狠狠瞪了一眼逆。

他浑身沾染淤泥,恶臭遮蔽了他身上的暗香。

逆像是察觉不到她的愤怒,沾染泥浆的指尖不受控地抓住她的衣摆,紫瞳里翻涌着淡淡的阴冷情绪:“我心疼。”

扶楹一愣,目光落在他的心口。

那里,沾满泥泞的胸膛上有五道狰狞的抓痕,深深嵌入皮肉,甚至能看到里面跳动的心脏。

“你……”扶楹指尖微颤,这不是禁制反噬的力量。

逆染血的手抚上她的脸,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要……保护你。”

扶楹抬眸,望进他的眼睛里。

那双总是阴冷死寂的紫瞳深处,竟像是裂开了一缕微光。

像是破败的荒原上,破土而出的嫩芽,纤细又脆弱,近乎可笑,却又固执地捅破了困住自己的污浊与黑暗。

这一刻,饶是扶楹为任务而来,都不免为他的执拗生出些心软。

扶楹低垂着眉眼,掩去翻涌的情绪。

她一言不发,拿出灵药,灌入他的心脏。

逆的身躯猛然一滞,心脏在灵力冲刷下,渐渐活跃起来。

“逆,任何时候,先护好自己。”

扶楹握着他的手,指尖掐诀,灵力如清泉一般涤荡而过,那些附着在逆身上的恶臭淤泥如潮水般速速脱落,露出苍白而干净的肌肤。

扶楹狭长的眸子扫视一圈,那些黑鳄兽人被她目光所慑,不敢上前。

她不再看他们,将逆的腰身牢牢扣住。

“抱紧了。”

她足尖一点,踏风而起。

逆的紫瞳映着淅淅沥沥的雨,耳边是风声。

扶楹的气息近在咫尺,两人的发丝被风拂过,卷在一起。

他纤长的睫毛极轻极缓地眨动了一下,鬼使神差一般,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侧脸,有她在,好似连沼泽里的恶臭都远去了。

原来,光是有温度的。

回到竹屋,扶楹仔细给逆处理了身上的伤口。

她凝视着竹床上干涸的血迹,沉吟道:“是落蘅下的手?”

逆垂着眼捷,声音低哑而平静:“我说过了,他们都想杀你。”

扶楹唇瓣微动,刚欲开口,逆已经抬眸看了过来。

他雌雄莫辨的脸上一片苍白,深紫的瞳仁如同两潭死水,映不出半点光亮:“你说……要带我一起走……”

逆喉结滚动,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还作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