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皇帝端着鎏金酒杯,在一众朝臣簇拥下缓步走来。
龙袍上的金线祥龙在烛火下熠熠生辉,可那双锐利的眸子却直直盯着相拥的两人。
温知珏浑身紧绷,下意识松开环着阮卿卿的手。
正要起身行礼,却被她不着痕迹地按住。
“父皇~”
阮卿卿眼波流转,提着裙摆盈盈拜倒,鬓边珍珠随着动作轻颤。
“方才听温将军讲边关趣事,女儿从未听过这般精彩的故事,一时忘形了。”
她娇嗔地瞥了眼温知珏,后者耳尖通红,攥着酒樽的手青筋微显。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局促的少年将军。
忽而大笑出声,震得殿上玉坠叮咚作响:
“好个边关趣事!朕倒是许久没见长乐这般开心了。”
他将酒杯递给身旁太监,龙袍扫过满地流光,径直走到两人面前。
温知珏猛地跪地,额头贴地,声音铿锵:“末将失礼,还请陛下降罪!”
余光瞥见阮卿卿也跟着跪下,心尖猛地一颤。
殿内气氛瞬间凝固,舞乐骤停,唯有烛火噼啪声格外清晰。
“罪?何罪之有?”
皇帝负手而立,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指尖掠过。
“朕这女儿,自小被朕宠坏了,能让她这般倾心的人,可不多。”
他忽而弯腰,亲手扶起温知珏,粗糙的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的茧子。
“镇北大将军一门忠烈,你年少有为,与长乐倒是般配。”
阮卿卿猛地抬头,眼底满是惊喜。
温知珏更是僵在原地,喉结滚动却说不出话。
殿内群臣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阵阵贺喜声。
玉佩环佩相击声、酒杯相碰声交织成一片。
“来人!”
皇帝大手一挥,声如洪钟,“取朕的婚书金册!今日便为长乐公主与温知珏赐婚!”
他转头看向阮卿卿,眼中满是慈爱。
“你不是总说京城无趣?往后跟着你的温将军去边关,可要记得给朕写信。”
阮卿卿眼眶泛红,起身扑进皇帝怀中:“谢父皇!”
余光瞥见温知珏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嘴角勾起狡黠的笑。
待太监捧来婚书,她抢先一步接过狼毫。
玉腕轻转,在婚书上落下娟秀小字。
温知珏好奇地探头望去,却见自己名字旁赫然写着“妻:阮卿卿”。
他耳尖发烫,想起坊间传闻自己的字如狗扒。
慌忙接过笔,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
待写完,阮卿卿看着歪歪扭扭却满含心意的字迹。
笑得直不起腰:
“将军这字,倒比边关的城墙还‘威风’。”
皇帝看着两人笑闹,捋着胡须欣慰颔首。
殿外不知何时飘起细雪,落在鎏金宫门上。
映着殿内红烛,宛如披上一层朦胧的喜纱。
这场突如其来的赐婚,让满朝文武见证了一段始于接风宴的佳话,也让京城百姓多了段茶余饭后的美谈。
殿内轰然炸开的庆贺声中,温知珏仍觉耳中轰鸣。
鎏金婚书在他掌心微微发烫,抬头时正撞见阮卿卿眼尾未拭去的泪痣般的水光,忽又被她狡黠的笑意晃得心头一颤。
皇帝的龙纹皂靴踏过满地碎玉般的烛影,携着龙涎香的气息逼近。
他下意识挺直脊背,甲胄相撞发出细微清响。
\"起来罢。\"
皇帝的手掌按在他肩头,带着征战沙场的力道。
\"朕当年在你这般年纪,也在马背上追着敌寇跑。如今见你,倒想起年轻时的光景。\"
话音未落,殿外忽有内侍高喊:
\"钦天监来报——瑞雪映紫微,星轨现合卺之象!\"
满座哗然间,阮卿卿已拽着他起身。
温知珏这才惊觉,她绣着鸾凤的裙摆不知何时缠上了自己的玄色战靴。
公主指尖轻挑金丝流苏,仰头望着他耳尖未褪的绯色轻笑:
\"将军可听过'天作之合'?\"
她腕间的玉镯滑落在他手背,凉意混着幽香。
惊得他后退半步,却撞翻了案上的夜光杯。
酒水泼洒在龙纹地砖上,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镇北大将军猛地出列,抱拳行礼时白发颤动:\"犬子莽撞,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却抚掌大笑,震得梁间蟠龙灯摇晃:
\"好!好个'洒酒祭天地'!这婚书既成,朕再赐黄金万两、绸缎千匹,三日后便在太和殿行大婚之礼!\"
三日后的太和殿化作红绸织就的云海。
温知珏身着九蟒四爪的赤色吉服,却仍将玄铁佩剑悬于腰间。
他望着红毯尽头那顶缀满东珠的九翚四凤冠,恍惚又见那日接风宴上阮卿卿鬓边的白梅。
公主的鎏金翟衣拖过白玉阶,凤纹裙摆扫过他足边时。
他听见她压低的笑:\"将军的手,比握刀时还抖得厉害。\"
交拜天地时,温知珏余光瞥见龙椅上皇帝抬手拭泪,镇北大将军却对着亡妻灵位的方向微微颔首。
合卺酒倒入白玉杯时,他故意将酒盏倾斜,琥珀色酒液顺着阮卿卿唇角滑落,在她颈间绽开艳丽的花。
\"将军这是何意?\"
公主眼波流转,\"可是要学边关豪饮?\"
喜宴直至深夜,温知珏握着婚书踉跄踏入新房。
红烛将两人影子投在雕花屏风上,阮卿卿正倚着妆奁轻笑,卸去凤冠的青丝如瀑倾泻。
她晃着手中墨迹未干的婚书:\"将军可还记得自己写的字?\"
烛光映着纸上歪扭的\"温\"字,倒像是战场上凌乱的脚印。
温知珏忽然揽住她的腰,玄甲上的铜扣硌得她轻呼。
\"明日便教公主,\"
他俯身咬住她耳畔珍珠,\"什么叫真正的'笔走龙蛇'。\"
窗外飘雪渐密,将新房的剪影裹进一片朦胧。
唯有红烛噼啪,似在应和着殿外未散的喜乐声。
烛影摇红映良辰。
红烛“噼啪”炸开一朵灯花,将满室红绸染得愈发艳丽。
温知珏喉结滚动,望着榻上卸下凤冠的阮卿卿,突然觉得比冲锋陷阵时还要紧张。
她松散的青丝垂落,在霞帔上蜿蜒成墨色溪流。
眼角的胭脂晕开,倒像是被酒意染醉的晚霞。
“将军这是怕了?”
阮卿卿托腮轻笑,指尖绕着一缕长发,“在战场上杀得敌寇闻风丧胆,如今倒像只受惊的小鹿。”
她起身时,鎏金裙摆扫过满地花生红枣。
发出细碎声响,身上的清香混着喜烛的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