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面上斑驳的血迹与剥落的墙皮混在一起,暗红的液体顺着铁棍蜿蜒而下,在地面汇聚成小小的血泊,倒映着头顶忽明忽暗的白炽灯。
腐锈的铁腥味混着鲜血的甜腻在空气中疯狂蔓延,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终焉垂眸凝视着女护士扭曲的面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怀中的洋娃娃歪着头,蓝色的玻璃眼珠泛着冷光,那抹蓝,却像极了记忆中那片可望而不可即的海。
程千里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小宝!有空我们一起去看海啊?”可如今,她被困在门里,而那片海却只存在于破碎的梦境里。
“求你……”
女护士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纸张般软烂,带着无尽的绝望与悲戚。
她徒劳地挣扎着,指尖在墙面上抓出五道血痕,指甲缝里塞满墙灰与鲜血。
“他还没出生就死了……这是唯一的念想……”
终焉的瞳孔微微收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拼接。开门时突然出现的强光;过年时在夜空中绽放出绚丽色彩的烟花;凌久时督促她快点吃药时那温柔的眼神……这些温暖的片段,此刻却与眼前的血腥画面不断交织。
“钥匙在哪里?”
终焉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铁棍却丝毫未动,像是钉死了女护士的生机。
“我知道你有……拿你的孩子换!”
女护士的身体猛地僵住,眼中闪过惊恐与不甘。她看着终焉,突然笑了起来,血泪混着从脸上滑落,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出诡异的痕迹。
“你和果然和以前一样……是个疯子……”
终焉的呼吸愈发急促,太阳穴突突跳动,脑海中两种声音在撕扯。一个声音尖锐而疯狂,告诉她杀了这个护士,就能拿到钥匙,离开这个噩梦般的地方;另一个声音却温柔而坚定,在喊她是受害者,和自己一样被困在门里的可怜人。两种声音不断碰撞,搅得她头痛欲裂。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穿透混沌。
“终冉!”
终焉猛然回头,看见阮澜烛被凌久时扶着站在不远处,谭枣枣和蒙蒙躲在他们身后,眼中满是担忧。四人的身影在昏暗的走廊里显得那么渺小,却又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
阮澜烛的目光落在终焉手中的铁棍上,喉结滚动。他缓缓挣脱凌久时的搀扶,脚步坚定地走向终焉。他慢慢地将自己的手覆在终焉的手上,动作轻柔得像怕惊飞蝴蝶。
“小冉……别害怕,哥哥们在,我们来做这些。”
“哥哥……”
终焉喃喃自语,指尖突然刺痛,仿佛触碰到陶土的粗粝。记忆如暴雨倾盆,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炸开。
是的。她好像是有很多哥哥来着……
原来,她不是天生的杀戮者,她曾是那个在阳光下可以笑出声音的女孩儿,是会为了一朵花开而欣喜的少女。
“钥匙……”
终焉开口,娃娃不慎落地。
凌久时立刻弯腰捡起洋娃娃,动作小心翼翼。他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抬头时,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走廊的惨白灯光,却也藏着门外世界的温度。
“别担心,我们会一起出去的。”
女护士像是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虚弱地靠着墙,眼神冷漠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声音里满是绝望与决绝。
“我是不会把钥匙给你们的,你们把我杀了吧……”
谭枣枣看着女护士这副模样,深深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同情与不忍。
“失去孩子、爱人、生活、工作……乃至生命并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惩罚你自己的理由。被背叛的感情只是在警醒你,你未来的真命天子不是他。他失去的是爱他的人,你失去的是不爱你的人啊……”
女护士突然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谭枣枣凝视着女人的眼睛,语气带着些许激动。
“我当然没有资格,但是我不忍心看着一个灵魂失去色彩。你说这个世界没有色彩、没有情感,那是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失去了重新看待这个世界的能力。
你是优秀毕业生,你的工作评价都是别人给予你的褒奖和赞扬。你本来就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没有感受过世间的美好?!哪怕是一瞬的,一刹那间。
我们都不知道不是你的错,只是这世俗太灰暗了。会把黑的说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这一番话彻底击破了女护士的心理防线。沉寂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她的脸颊上是擦不完的泪水,那是被深埋在心底的纯洁心灵终于得到释放的证明。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些,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责怪我,说我不检点……他们说我一无所有。我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这样对我……”
质问命运不公从来都不是矫情,而是灵魂在深渊里撞出的回响。
那些呐喊不是软弱者的呻吟,是对荒诞现实最锋利的叩问。
命运从未许诺过公平,但它也不会因沉默而退场,那些在心底翻涌的不甘,恰似蛰伏的熔岩,终将冲破既定的轨迹。
因此,每个质问命运的声音,都是生命最本真的觉醒。
女护士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落了下来,那笑声里有释然,也有对过往的告别。
在场的,除去院长这个渣男,没有人的嘴角是带着笑的。他们都沉默着,为这不公的情感默哀,为这荒诞的命运默哀。
“你、没有错!你只是爱错了人。”
谭枣枣往前走了一步,但还是因为心中的抵触没有走到女护士身边。
女护士抹了把眼泪,从口袋里将502的号码牌扔在了地上。刹那间,这个禁忌化身成了出去的钥匙,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你们走吧……把孩子还给我吧。”
阮澜烛上前,将铁棍抽了出来。女护士不堪重负地跌坐下去,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凌久时蹲下身,将娃娃递给了她。
女人颤抖着双手接过洋娃娃,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那笑容虽然虚弱,却无比温暖,仿佛阴霾散去后的第一缕阳光。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走廊里的血腥味渐渐淡去,灯光也不再那么惨白。众人围在一起,眼神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终焉站在人群中,看着手中的钥匙,又看向身边的人……
终于……可以出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