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就算您彻底想开了,也求您听我一句劝,”李眠关叹了口气,道,“千忠戮虽无解,但回纥人淬毒技术也就那样儿,纯度和烈性都不高,凭您的内力和下官的药,咱们一定可以最大程度延缓毒发,一辈子不毒发都有可能。但您最近一定要注意饮食,万不可碰那些红肉鱼虾蟹类发物,行不?”
李眠关了解苏唳雪的个性,生死事,这家伙比医家看得都开。
如若死亡不可避免,她宁愿一个人悄无声息离去,也不愿死在大家哭哭啼啼的悲伤中。
可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叫她在迎向那双眼睛一刹那就被轻易卸去一身放纵与潇洒,只好认命地缴械投降。
教训深重,就在眼前,如若不狠下心来当机立断,难道要叫那漂漂亮亮的女孩子眼睁睁看着她形枯而死不成?
“呜哇——嗷!这一觉睡得好舒服啊!”
午后,锦绣丛中的小丫头终于睡饱了,咕叽咕叽从满床软和的被褥里蛄蛹出来,张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是啊,陛下这一觉睡得可够踏实的。瞧,这都睡糊气儿了!”
张婶拿来丝帕,沾着温水擦拭着女娃娃脸上压出的一道道枕头印儿,乐得快笑死了。
“咦?张婶,唳雪呢?”
南宫离左右挲磨一下,满屋子看不到那个人。
张婶噗哧笑出声来:“陛下,您跟将军昨晚不是才见么!”
他们将军府的小夫人,实在是太小了,还没学会掩饰自己的心意,喜欢一个人,就什么都藏不住。这才刚睁眼,连神儿都没醒呢,就急吼吼地问。
作为过来人,她其实并不看好这桩婚事——谁家女儿会愿意嫁给一个病夫呢?战场凶险,难不成要漂亮的小公主年纪轻轻就守寡吗?
可跪雪地那天,丈夫回家跟她念叨说,将军动心了。
大熠小公主天生一对紫色瞳,昭示着母族风氏一脉最纯正的血统。
神只的颜色,至尊而不可亵渎。
而苏家的将军就是一把刀,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
俩人真是天底下最不般配的一对。
如今,更不般配……
可她们还是在一起了。
“陛下,今日太阳好,老奴去拿那条鹅黄色的雾绡裙来,好不好?”
那身衣裙鹅黄嫩绿煞是可爱,正衬这年纪不大的女孩子。
换下亵衣,望着娇嫩的小丫头身上深深浅浅被疼爱了的痕迹,以及眼角尚未褪去的红痕,张婶又惊又怜,忍不住替她怨道:“唉,将军可真是……下手也太重了。”
女孩子埋着头,小脸儿通红,一下一下抠自己纤纤的手指,咬着红红的唇,细若蚊蝇地分辩:“张婶,不怨她……”
那个人,压抑了太久。
一品君侯,比肩王族,苏家的将军凭一己之身撑起了一个家族,甚或半个国家的安危。
然而,此等责任压在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身上,未免也太沉重。她都不知道唳雪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昨晚。
“唳雪,唔……娘亲说,两个人成亲前不能太亲密,否则不吉……唔……”
“阿离,就一次……求你……求你……”
这清高孤傲、不近人情的家伙,连灵魂都裹着一层厚厚的铠甲,一生远离人群,冷眼看着世态炎凉,从不肯落凡尘。
却口口声声说,求她。
那一声声滚烫的情话,那双灼热而又含满凄苦的眼睛,还有那一副多愁多病的身体,轻易便攫走了她最后一丝犹豫。
然而,她要了何止一次啊。
贪得无厌的家伙,这般急色,区区三天都等不得。
可她好喜欢。
眼睁睁看着一个冷静自持到某种境界的人忍不住流露出欲望的样子,让一个女孩子小小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小时候,她一直以为大熠很太平,如同将军府每个宁静祥和的月夜,直到在医馆,唳雪毫无征兆地昏倒在她怀中。
——你要将军府,我给;你要钱,我给;你要驸马之位,我也给;以后绝不让你遭罪。
这是她对唳雪的承诺。
这些年,大起大落,情犹未已。如今,她们什么都不要了,就只想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