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绿有些无奈,崔显的性子也是倔得很,眼下一屁股坐在门口,就是不肯走。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总不能将人抬着拖着回去吧。
无奈,松绿只好来找崔姒了。
崔姒微微蹙眉,思虑了片刻,然后道:“罢了,让他进来吧。”
松绿说的对,崔显渐渐大了,有些道理,也该说给他听,让他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免得别再心里愁苦,小小年纪的,想太多不好。
崔姒让松绿去将人请进来,然后自己便去换了一身衣裳,等她再出来明厅的时候,崔显已经到了,这会儿安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低着头,手指扣着袖口,似乎有些紧张。
“九弟。”
崔姒喊了他一声,他恍惚回神,然后看了过来,有些忐忑地站起来。
“六姐。”
“不必紧张,你坐吧。”
崔姒在罗汉床坐下,问他:“怎么这么晚来,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崔显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问:“今日之事,我......”
崔显刚刚开了口,声音又消,不知是不敢说母亲的不是,还是茫然不知问题纠结所在。
“九弟。”崔姒笑了笑,然后道,“你还小,这个时候该是好好地长大,读书识字,其余的不必想太多。”
“诚然,因为你母亲太在意你,总担心别人会伤害你,我与你两位兄长除了年纪与你相差太大,又碍于她的态度,与你接触不多,甚至有些疏远。”
“但我与你两位兄长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因为这点事就不将你当作兄弟。”
宋柔与崔显这对母子,是一体又不是一体,在他们看来,只要宋柔不害他们或是损害他们的利益,他们虽然有些不喜宋柔的某些行为,但不至于迁怒崔显。
但宋柔若是为了给她的孩子谋利,对他们这些原配生的孩子动手,那崔显作为获利者,就谈不上无辜了。
而今,宋柔不喜欢他们接触崔显,担心他们伤害崔显,那也是小事,他们疏远一些就是了。
“我和你的两位兄长,叔父,都不会因着这点小事迁怒你。”
最多就是对宋柔很无语,然后迁怒一下崔二爷,觉得他那么大一把年纪娶一个小娘子,又不能把人教好,搞得人心里不大痛快。
“你好好听父亲母亲的话,好好地吃饭,好好地读书,等到了将来,你长大了,明白事理了,觉得疏远不好,想和兄长阿姐亲近,我们也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崔显这个人,其实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不过因为母亲的缘故,他与兄姐并不算亲近而已,崔姒也无意为难他。
只是碍于宋柔,她也做不来热脸贴冷屁股亲近就是了。
“真的?”崔显茫茫然了好一会儿,“六姐和三兄、五兄,都不会怪我?”
“自然是真的,你不必想太多,好好地长大吧,等你大了,就让你三兄带着你也行......”
崔显听了这些话,积压在心头的沉重和不安总算散了去,他连连点头:“我一定好好长大好好读书,等将来能相助三兄五兄,为家里进一份力。”
“好,六姐等着你。”
。
送走了崔显,崔姒一夜安寝,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外面青天白云,阳光灿灿。
她刚刚用过早食,打算喊上崔好一起去雅园看看,可还未等她出发,便听说江辞年来了,眼下已经去了青松院跟老太太问安。
于是她便去了青松院。
以前许老太太对还算是满意,但也觉得他身份地位是‘缺点’,满意之中有些遗憾,如今崔姒都做了王姬,江辞年又救过燕行川的命,那自然是不同了。
见到江辞年,那是左看右看,怎么看都满意,江辞年只能任由她看着了。
待崔姒赶来将他带走,他才是松了一口气。
崔姒笑他:“怎么,你以前没见过这等场面吗?”
江辞年道:“以前那些人,我总归能坦然视之,只觉得众生芸芸,与那草木差不多,不过是这些草木会说话,有时候呱噪了一些。”
他这形容倒是有趣,崔姒笑出声来,问他:“那现在呢,现在就不是草木了?”
江辞年道:“大概是在意了,在意了,那自然就不是草木了,这世间上的人,总没有将自己在意的人当成草木看待的。”
他看众生如青山,草木青翠、繁花朵朵,各有各色。
他欣赏有之,耐心有之,也坦然待之,不悲不喜。
但因着许老太太是崔姒最敬爱的至亲长辈,他面对的时候,偶尔就有些紧张,怕是惹了她老人家不高兴,怕是她挑剔自己。
崔姒闻言愣了愣。
她大约是明白他的言中之意,他在意她,所以在意她所敬爱的家人。
崔姒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他往待客苑走去,然后又命人送上茶水。
“崔氏一族将先前燕行川住过的雅园给了我,我刚想去看看,你若是得了空闲,便一起去吧,那边的风景好,指不定你我日后还住在那边。”
听她说起这个,江辞年端起茶盏要喝茶,到了嘴边又放了下来,他有些不好意思道:“今日恐怕是不得空闲了。”
“哦,你有什么事情,难道就要出发去购置药材了?”
“倒不是。”江辞年犹豫了一下,竟然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了?”
江辞年叹气:“我师父来了。”
崔姒一顿,微讶:“你师父来了?就是那位百里神医?”
“正是。”江辞年伸手拧了拧眉心,难得的竟然有些愁苦。
崔姒更奇怪了:“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愁眉不展,又吞吞吐吐的,再说了,你师父来了,你不是该高兴吗?”
她可记得他说过,他的师父是养育他教导他的人,是师是父,是他很重要的人。
“师父来了,我自然是高兴,只是他不准我成亲,还要带我离开羡阳。”
崔姒:“?!”
江辞年又道:“我昨日已经想方设法与他说了几次了,他就是不松口。”
“那你......”崔姒定定地看着他,“你是想跟着他离开?”
“不是。”江辞年立刻摇头,“我与你要定亲了,自然是不能离开,但他老人家也有想法,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就想请六娘子去一趟江家,你我一起劝劝他,你放心,他有时候虽然脾气有些阴晴不定,但你我都在,他若是要发火肯定会冲着我的。”
崔姒嘴角微扯:“你倒是了解他。”
这可是被人评价为亦正亦邪的人啊。
不过这点事,崔姒自然也没有理由不答应。
他们之间向来互相尊重,他尊重她的家人,她总不能无礼吧。
“既然他老人家来了,我作为晚辈,理应去拜见,你无需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