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奶奶(1 / 1)

祸灭长生 三年伊始 1121 字 21小时前

陆川再一次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相比前几次,这次的伤势算得上“轻描淡写”,这让他毫无波澜的心里难得地掠过一丝近乎荒诞的“欣慰”。

踏足漠北以来,命运似乎格外“眷顾”他,将他一次次抛向生死的边缘。多少次了?陆川懒得去数,那模糊的数字不过是他在那条冰冷界线上反复碾过的印记。

窗外阳光刺眼,明晃晃地泼洒进来。陆川眯着眼,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畏惧过死亡。不仅没有畏惧,那危险的逼近,那搏杀间的刀光剑影,甚至亡命奔逃的瞬间,竟隐隐勾动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兴奋?理智像个精密的齿轮,总能在他面临绝境时精准转动,计算出最优解。然而,驱动这齿轮的,却并非对死亡的敬畏,更像是一种对极限的、近乎冷漠的测试。

他发现自己极难与任何人建立情感的联结。即便是那个人,那个曾经最亲密的人,生命的消逝也未能在他心底凿开多大的空洞。他甚至没想过为自己辩解,只是平静地确认:哦,原来自己骨子里是这般……冰冷。仿佛灵魂深处被覆上了一层永不融化的坚冰,隔绝了外界的温度。世间万物,鲜少能在那冰面上激起一丝涟漪,哪怕是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心湖依旧一片死寂。

陆川嘴角扯起一丝自嘲的弧度,眼帘重新垂下。

再睁眼时,窗外的天光已被染上昏黄,腹中一阵空鸣催促着他起身觅食。刚推开病房门,隔壁房间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陆川侧目,透过门上的玻璃瞥见几个年轻医护人员在里面整理物品。

不多时,几人鱼贯而出。

陆川推开那扇虚掩的门,指节在门板上轻叩两声。

“能进吗?”

病床上,一个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形似“粽子”的人影,艰难地转动脖颈——是林锐。她上半身被厚厚的纱布禁锢,整个人直挺挺地陷在床褥里,动弹不得。

“凭什么你没事?!” 看到陆川完好无损地走进来,林锐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带着浓浓的不服气。

陆川苦笑一声,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皮糙肉厚,扛揍。”

他拖过床边的凳子坐下,目光随即被床头柜上一个包装精致的果篮吸引。或许是觉得两人间气氛有些凝滞,陆川随手一指,脸上堆起几分刻意的赖皮笑容:“饿得慌,能蹭个果子不?”

“随——便——!” 林锐没好气地拉长了音调,显然是被他那副样子气到了。

得了许可,陆川毫不客气,伸手从篮子里捞出一个果子,掰开就往嘴里塞。安静的病房里,立刻充斥着他毫不掩饰的大口咀嚼声,果肉被牙齿碾碎的声响格外清晰。

“你不是都走了吗?” 陆川腮帮鼓动,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果汁险些从嘴角溢出来,“干嘛又折回去?”

“我是那种扔下同伴自己跑路的人吗?!” 林锐猛地扭过头,杏眼圆睁瞪着他,“再说了,我要是真跑了,你还能有命坐在这儿吃我的果子?!”

陆川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这一次,他的笑意难得地漫进了眼底。

“傻笑什么!”林锐眉头一皱,绷着脸瞪他,“给我也吃两口!”

“好嘞!”陆川随手又从果篮里摸出一颗果子,在衣角用力蹭了两下,指尖一用力,果肉便清脆地裂成几瓣。他捏起一块,小心翼翼地递到林锐嘴边。

“咳——咳咳——”

两声刻意的干咳突然在身后响起。

陆川回头,病房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妇人,眉眼间透着精明干练;而她身侧是一位白发高挽、仪态端肃的老妪。

“谁啊?”林锐被陆川挡着视线,不耐烦地抬高声音。

“锐丫头,是老太太来看你了。”妇人瞬间换上慈爱的笑容,声音温软得像是换了个人。

“奶奶?!”林锐的声音陡然拔高,挣扎着就要起身,绷带下的肌肉因用力而微微发颤。

陆川迅速放下手中的手中,默默起身退到一旁。

“躺着。”老妪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缓步走近,织锦衣袖拂过床沿,带起一缕沉静的檀香。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先是在林锐身上扫过,随后不着痕迹地瞥向陆川。

林锐的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被单,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这是我在警局的同事——\"

陆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局促的笑容,下意识地低下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两道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那种被剥开般的赤裸感让他后背发紧。

\"你们聊,我先告辞。\"他转身就要离开,脚步比平时快了几分。

\"站住。\"

苍老的声音并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锁链骤然捆住他的双腿。陆川僵在原地,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他从未感受过如此具象化的压迫感,仿佛有千斤巨石凭空压在他的肩头。

\"奶奶!\"林锐的惊呼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威压骤然消散,但陆川依然保持着僵立的姿势,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老人用与她方才气势截然相反的温和语气问道:\"叫什么名字?\"

\"陆川。\"

\"哪里人?今年多大了?\"

\"有人告诉我说我是漠北人...\"他喉结滚动了下,\"今年二十。\"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林锐瞪大眼睛望向老人,连那位端庄妇人也微微蹙眉,目光在老人和陆川之间来回游移。

\"你的发色...\"老人突然话锋一转,\"天生如此吗?\"

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让所有人一怔。陆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银灰色的短发——在霓虹泛滥的现代都市,异色头发并不稀奇,但像他这样如金属般冷冽的灰确实罕见。

\"...应该是。\"他迟疑地回答。

漫长的沉默后,老人身旁的妇人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陆川如蒙大赦般退出房间,直到关上自己的病房门,才发觉掌心早已沁满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