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选?”
风逸之横抱着还昏迷不醒的胡枝音,望向白苓和林惊鹤二人,主要是对林惊鹤投以求助的目光。
“随便选就好。”
林惊鹤漫不经心把玩着玉骨折扇,乌瞳倒映着长河,藏着难以捉摸的幽光。
他倚着斑驳的渡口木桩,河风吹起他月白广袖下的银丝暗纹。
“忘川渡船从不看初始选择。若你命中该渡伥鬼船……”
扇骨“唰”地展开遮住半张脸,只余薄唇勾起诡谲笑意,“纵使千帆过尽,终会踏上那条船。”
“啊?”风逸之惊得后退半步,怀中人青丝垂落在他臂弯“那什么样的人,是必受考验啊?”
林惊鹤只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天机难测。”
“好吧。”
风逸之咬紧后槽牙踏上左舷,乌篷船吃水时发出腐朽的吱呀声。
白苓跟着他后面上去,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挡住,有点懵。
林惊鹤握住她的手腕,温声解释:“忘川规矩,一段因果只渡一船,看来,风兄和胡师妹的因果我们无法参与。”
他引着少女踏上右侧乌篷,船头青灯映得他眉目如画,说:“我们有自己的因果。”
“等等!”
白苓望着逐渐模糊的对岸,,表情浮出了一丝无语。
“既然这样,我们何必蹚浑水?”
“这两只船,一只正常船,一只伥鬼船,风大哥要救胡姐姐,必须找黄泉府君,我们能陪他就罢了,可如今没法陪,何必再上船?”
她幽怨望向青年:“你很想被考验,然后丢进忘川里吗?”
林惊鹤像是才意识到这点,夸张道:“呀,竟忘了这茬。不过……”
他又话锋一转,笑吟吟道:“可既然来都来了,不体验一番,多无聊呢。”
他笑得像偷腥的狐,折扇挑起少女鬓边碎发。
白苓翻了个白眼,她可不信心思深沉的老狐狸会没有考虑到这点,拉她上船无非是因为恶趣味而已。
她别开眼,看向浓雾弥漫、乌浪翻涌的诡异河面,而后看向旁边并排的一只船,最后审视向船尾安静划桨的摆渡人,眯起眼眸:
“你说,我们之间,究竟是谁抽到了这个大礼包呢?”
林惊鹤揽住少女的细腰,反问她:“阿怜觉得是谁?”
“肯定是他们。”白苓笃定道。
林惊鹤好笑弯眸:“为何?”
因为他们是男女主,这种关键剧情,肯定是他们的。
白苓在心中默默回答完,而后展开一个妍丽笑靥,红唇吐出两个字:“直觉。”
林惊鹤从善如流:“那某便相信阿怜的直觉。”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很准,但也不是完全准。
在两只乌篷船同时驶进完全不可视物的雾气中时,他们再也看不见彼此,而船尾的摆渡人却同时都变成了青面獠牙的伥鬼。
发丝散开,如海藻一般湿漉漉披在身上,衣衫褴褛破败,露出青黑色的宛若淤泥的皮肉,干枯、褶皱,像是树皮的褶皱。
他的脸也跟僵尸似的,眼眶里盛放着如鱼目的幽绿眼睛,唇大大咧开,露出锯齿似的尖牙,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怎么会?”白苓看向狞笑走来的丑东西,鼻尖微皱。
真的太丑了,在妖界遇见的妖大多都拥有漂亮皮囊,还第一次见这么丑的。
她倒没有害怕,只是觉得很奇怪:“你不该选择他们吗?”
女主中毒,男主为救女主,历尽千辛万苦通过摆渡伥鬼的考验,这才是正常该有的剧情发展。
现在这伥鬼来找她这个恶毒女三和林惊鹤这个男二,有什么意义?
这不是滥用资源吗?
白苓心中吐槽。
但伥鬼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桀桀笑着:“有情人,你们只有通过我的考验才能活下去,否则,你们就会葬身于忘川。”
他的声音很是难听,沙哑、粗粝,还非得用气音说话,有一种即将嗝屁的死感。
白苓倏然挑了下眉峰,抱胸冷笑:“有情人,你怕不是认错了,我们可没有任何关系,更没有什么情。”
“你们不用伪装。”伥鬼笑得更加难看,嶙峋的手指指向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眼睛看过太多情人,你们是不是,我一眼便知。”
“那你这次确实看错了。”白苓正色强调,“我们是仇人,恨不得互啖血肉的那种。是不是啊,林惊鹤?”
她冲着林惊鹤挑眉,对方无奈低头一哂。
白苓也不指望他附和,她要求很低,只要这老狐狸不拆台就行。
她扭头看向阴沉沉的伥鬼,一本正经道:“如果你要考验的是有情人,那我只能说你选错了,另一只船上才是真正的有情人,他们的爱情都能感天动地。”
白苓装模作样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
伥鬼冷漠看着她表演,幽幽道:“你是想躲避考验?”
白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是仇人,如果你的考验是针对有情人,那对我们毫无意义。”
“你就是想躲避考验。”伥鬼冷笑,“不完成考验得死,不接受考验也得死。”
他话音未落,忘川水化作巨蟒掀起惊涛,直直拍向乌篷船,险些把整只船都给掀翻了。
“你怎么执迷不悟呢!”
待船稳后,白苓抹了一把脸上的河水,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你考验我们,不仅没有丝毫意义,而且对你也不好。”
“死到临头了,还胡说八道。”
伥鬼笑得愈发狰狞可怖,“既然,你们不愿意接受考验,那就去做这忘川河的两缕幽魂吧!”
风浪再次肆虐,乌篷小船在激浪中颠簸,很是无助。
“啧,真是没救了。”
白苓无语摇头,而后麻溜躲在月白长袍的青年身后,理直气壮,“以林公子的实力,对付这小小伥鬼,应该是易如反掌吧。”
林惊鹤垂眸向紧紧抱住自己腰身的两只手,露出个无奈的笑:“以阿怜的实力,对付这伥鬼也不难。”
白苓当然知道自己能对付他,可是他太丑了,她多看一眼都恶心,还是让林惊鹤来承受这份视觉冲击最好。
“我不是让林公子展现自己嘛。”
白苓故意掐着嗓子,声音绵软如裹了蜜,“这种时候,正是您英雄救美的大好时机啊!阿怜的安危都靠林公子了!”
事实证明,任何男人,对于“英雄救美”这种老掉牙的情节都是很热衷的,哪怕是老狐狸这种脑回路异于常人的蛇精病。
“保护阿怜,某自然义不容辞。”林惊鹤轻笑了声。
伥鬼本来是准备用风浪将两人掀下去的,可他们两人不仅岿然不动,居然还有闲情谈情说爱!
这简直是太猖狂了!
伥鬼气得眼角淌血,张牙舞爪朝他们冲来,但还未触及就被金线绑缚成粽子,躺在船舱里动弹不得。
风浪骤然偃息。
伥鬼不可置信瞪凸一双眼,扭曲挣扎着:“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们是什么不重要。”白苓从林惊鹤身后出来,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他,“重要的是,你奈何不了我们。”
“都说了,不要考验我们,不要为难我们,对你自己不好。”
她非常欠揍地啧啧道,“你看看,这不就报应到自己身上了?”
“不听美女言,吃亏在眼前。”
伥鬼气极,猛然张开血盆大口想咬她,却被少女灵活闪身避开,还被塞了一块玄铁,险些崩坏了一口牙。
他发出痛苦的哀嚎,船板缝隙渗出腥臭的血水。
“别挣扎了,赶快束手就擒吧。”
白苓狠狠踩在他胸膛上,掩唇大笑,活脱脱一个恶霸,也不知谁才是兴风作浪的害人伥鬼。
林惊鹤瞧着少女嘚瑟猖狂的劲儿,抵唇轻笑。
他走到她身旁,将少女拉到一旁,又将伥鬼口中玄铁拿开,问:“某有些好奇,你所说的考验是什么,不知能否解惑?”
青年声音和煦如春风,但指尖金线却毫不留情收缩,似乎要将他的身体硬生生切断。
伥鬼在船舱痛苦打滚,船被他晃得左右摇摆,惨叫声撕心裂肺。
终于,疼痛如潮水散去。
“我说,我说。”
少女虽然恶劣,可伥鬼知道这个外表清风朗月的青年才是最骇人,忙不迭点头。
“考验,就是……就是如果你们是一对有情人,测试就你们是否对彼此真心,未来是否会背叛彼此……”
“只测试有情人?”
伥鬼摇头:“不只考验爱情,亲情、友情、同伴情都有。”
白苓好奇:“那是怎么测试的啊?”
伥鬼说:“很简单,就是提问题。”
白苓:“不怕那人说谎吗?”
伥鬼:“不怕,被提问者之前会饮一杯忘川水,若是说谎就会领会到万虫噬心的痛苦”
“挺有意思的。”林惊鹤忽然笑了声,指尖微抬,竟然将捆绑伥鬼的金线撤去。
白苓懵:“你这是?”
林惊鹤倚着残破的船舷,勾起薄而艳的唇:“这考验听着有几分意思,某很想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