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这酒,九殿下怕是看不上。”
江淮晏晃了晃手中小巧的酒坛子,朝屋檐上示意了一下,随后仰头灌了个痛快。
一旁的盛明渊看得心惊胆战,两条腿撑着身子靠在墙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姿势相当滑稽。
另一侧屋顶上枕着双臂睡觉的雨久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后,被不知何时摸过来的云宁勾住脖子,半拉半拽地带下房顶,不知道跑哪窝着去了。
慕容怀在屋檐上站了片刻,飞身而下落在江淮晏对面,夺过他新开的一坛酒闷了一口。
“城南那家深巷小酒庄?”
江淮晏一听,酒醒了几分,“呦?九殿下竟认得?”
慕容怀拎着酒坛子四下扫了一眼,而后掀袍席地而坐,“赵伯的酒,七成供给本殿名下的各家酒楼饭馆,一成特供九皇子府。”
江淮晏端起酒来,手臂僵住没动,“这么说,我无意间寻到的这处酒庄还大有来头。”
“也并非多大的来头,赵伯是受伤后,从御龙卫里退下来的。”
慕容怀说完,面前递过来一只流油的烧鸡腿。
喷香扑鼻,外焦里嫩,撕开处肉质肥美,瞧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只不过.....
慕容怀看向朝这边举着鸡腿的盛明渊,微微挑眉,“状元郎吃吧,我不饿。”
盛明渊嘿嘿一下,鸡腿收回了来,面前那碟子醋酿花生和盐渍毛豆又往前推了推。
“殿下都自称为我了,那还跟我客气啥。”
慕容怀接过递来的筷子,道了句多谢,便放到了一旁。
盛明渊观察了一会儿得出结论。
下酒菜一样没动,和江淮晏一样,九殿下也是个闷头喝酒的主。
坛中酒香随着咣当的酒晃声飘出,一时间小院里竟无人开口。
盛明渊鸡腿花生拍黄瓜吃得没停,左看看右瞧瞧,最后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一拍大腿,“二位今儿个到底是咋的了?”
江淮晏与慕容怀喝酒的动作齐齐一顿,同时转头看向他。
“没怎么。”
“烦得慌。”
说完,两人再默然对视。
那句烦自然是江淮晏说的。
说完又是仰头猛灌,被盛明渊扯着袖子夺走了酒坛。
“我说江哥,大哥,江大哥,你这到底咋了啊?昨天看着还挺正常的,怎么今天把张自成那个老贼接走之后,再回来就成这副德行了?”
“你别跟我说,你一不小心,把张自成那个老贼给放跑了吧?”
江淮晏一把夺回自己的酒,不拘小节地用袖子蹭了下下巴,“放跑?呵,老子差点没在半路把他脖子拧了。”
盛明渊又揪了个鸡翅拿在手里,“那你把他带哪去了啊?”
江淮晏看了对面一眼没说话。
盛明渊也跟着看向拎着酒坛子的慕容怀。
双双注视之下,慕容怀淡然自若地错开了视线。
“看我做什么,又不是关我府上了。”
江淮晏笑了一声,“对,不是关在九殿下府上。”
盛明渊疑惑地啊了一声,“那到底是关哪去了啊?你们这是在这打什么哑谜呢?”
江淮晏今夜头一次自己放下了酒坛,长臂一伸,跟盛明渊勾肩搭背着往前那么一压,“不是兄弟不跟你说,这不是怕给你吓得半夜尿炕嘛。”
盛明渊嫌弃地挣了一下,没挣开,“滚蛋,少给我来这套说词,不说就算了,老子还不稀罕呢!”
“御龙衙。”
“哦......泥硕啥!”
江淮晏看着他的反应,大笑着往后仰去。
盛明渊在那手舞足蹈抓耳挠腮,江淮晏则前仰后合笑声爽朗。
一旁看着两人说笑打闹的慕容怀默默灌了好几口酒,院内穿堂晚风一吹,冷飕飕的,酒劲儿在不知不觉中涌了上来。
“九殿下,那御龙衙我能不能也进去,参观参观?”
三分醉意之外,慕容怀的耳边响起了这句说出去都招笑的话。
“参观?”
盛明渊连连点头。
结果慕容怀还没说话,江淮晏倒是先笑出了声。
“明渊啊,御龙衙那地方,若是进了,九死一生。”
盛明渊瞥了他一眼,“你今天不就进了?”
江淮晏头忽然垂了下去,“是啊,今日进去转了一遭......”
说着,他抬手握成拳,用力砸在胸口。
“那地方真不是人去的,要么身上脱层皮,要么......”
江淮晏重重砸着,良久吐不出堵在心头的那口浊气,最后无力地放下手,握着酒坛攥紧再松开。
院里一下子静了,与刚刚相较,静得人心里发慌。
盛明渊看得出他此时心里难受,问不出,便只能陪他坐着。
江淮晏拍了几下酒坛提起来,不见一丝摇晃地抬到慕容怀面前。
“九殿下,这些年,劳您照顾清月了。”
慕容怀并未与他碰上一碰,而是抬手将他的酒坛缓缓按下。
“江公子说笑了,该是我谢你,将阿月一直护的很好,直至她到我身边。”
这句话使得江淮晏弯下的脊背再难直起,连苦笑,都笑得无声无息。
“九殿下日后打算如何做?”
慕容怀听此倒是抬眸看了他一眼,“这是要详谈?我向来没有跟醉鬼交底的习惯。”
江淮晏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清明澄澈。
“那就过几手?”
慕容怀与之对视良久。
然后第二天一早,破天荒地没去陪江清月用早膳,而是躲在自己院子里没敢出门。
江清月去寻慕容怀时,这家伙正在书房有模有样地端着本治国策论。
“容怀?”
慕容怀佯装不知地抬起头,语气生硬神色僵硬地开口,“阿月来了啊?”
一看就异乎寻常,江清月向他走近的脚步一停,狐疑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圈。
“你......受伤了?”
慕容怀握着书的手下意识收紧,这个心虚的小动作被江清月恰好捕捉到。
“等闲之人近不得你身。”
慕容怀:“......”
“所以,我哥揍了你一顿?”
慕容怀当即把手中的治国策论往桌上一撂,“他身上也挂彩了,我们二人算是平手。”
其实是慕容怀从头到尾收着内力,而江淮晏沉浸在一股莫名怒意中,出手几乎没留余地。
但江清月不清楚啊。
她只以为是大尾巴狼略输一筹在疯狂找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