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凉?在这等了我多久?”
慕容怀蹲下身将那双冰凉的小手捧在掌心,包裹好,翻来覆去的轻柔。
江清月定定看着蹲在身前矮了自己一头的人,闷了一整日的心口,在手背触及温热的那一瞬,犹如被尖锐的刀子戳了个洞口,酸涩哗啦哗啦地往外涌。
“容怀哥哥......”
有水滴落在两人手上,顺着指缝,划入相扣的掌心。
小姑娘发闷的哭腔刺过慕容怀的耳膜,嗡地一声,耳内骤然无声,只听得到心脏撞击的声响。
“怎么哭了?别哭别哭。”
手忙脚乱地把人抱进怀里,薄绒斗篷将人裹得严严实实,慕容怀直接把人抱起来往屋里走。
外屋的屏风险些没被踢倒,里间的珠帘也呤啷作响。
云苓云心在后面追了两步,结果一看两位主直奔卧榻,毫不犹豫转身就走顺带把门关得严严实实,脚步飞快地出了院子。
屋外夜幕寂静,偶有布谷鸟咕咕叫两声,很快便也被驱赶扑棱着翅膀仓皇逃走。
屋内烛光摇晃,昏黄之下江清月的鼻尖和眼眶显得更加娇红。
小姑娘低着头抽抽嗒嗒,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迟归的慕容怀手足无措,四处寻不到帕子,就傻乎乎地伸着手去接,不一会儿掌心就积出一块小水洼。
“容怀哥哥......”
“嗯,我在的。”
江清月睁开眼,看向身前那双被自己眼泪淋得湿漉漉的手,扭身从怀里扯出来只帕子扔到他手上。
“怎么傻乎乎的。”
慕容怀目光细细地瞅着她没说话,把手擦干了起身寻了新的帕子来。
“阿月可是怪我今日回来晚了?”
沾了水的帕子轻柔地擦在江清月脸上,听他温柔的问,江清月抬手直接抱在他腰上。
“怪你,对,就是怪你。”
慕容怀被小姑娘主动的动作弄得一愣,帕子拿远了些,无奈笑着应是。
“好,怪我,那阿月要如何罚我?”
小姑娘静了一会儿,细乎乎的嗓音闷在他怀里传来。
“罚你让我靠一会儿吧......”
慕容怀唇角微起,手掌缓慢地抚摸在她脑后。
无声之下,江清月糟糕的情绪被缓缓抚平。
“我今日,同兄长去了御龙衙。”
“嗯,我知道。”
江清月攥着身前的衣摆,手指用力到泛白。
“我明日,想吃松鼠鱼。”
“好,我明日命人提前准备。”
“我还想吃咕噜酿肉。”
“好,可还有旁的?”
“我还想吃羊肉锅子,红烧菌菇,酒酿圆子,芍药甜羹......”
江清月跟报菜名似的嘟囔了一堆,慕容怀一一记下,一一应声,轻轻抚摸着她脑后,一点点把人哄得睡意惺忪。
“阿月睡吧,明日一醒这些好吃的便都会有了。”
江清月自己把鞋踢开,头上钗环被慕容怀提前卸去,就连身上的外衫也在不知不觉间离了身。
盖上锦被时,江清月闭着眼偏头,脸蹭了蹭一直安抚自己的那只手。
“子谦。”
“嗯?”
“能不能在这陪我一晚,就这一晚。”
慕容怀闻言哑笑,直接甩开袍角席地而坐,主动把手递到小姑娘手里。
“阿月乖,别说仅此今日这种话。”
江清月皱着的眉心松了些,拽着慕容怀的手垫在脸下。
过了好一会儿,甚至慕容怀都以为她睡着时,她忽然缓缓睁开眼帘。
“只是压了一天的难过,在忽然见到你的那一刻有些忍不住了。”
慕容怀空出来的那只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凑近些,两人呼吸交融。
“阿月安心睡吧,我就坐在这里,你睁眼就能看到我。”
江清月摇摇头,将垫在脸下的手抽出来,把他往外推了推。
“你在外奔波了一整日,快回去歇息吧,我刚刚让你在这陪我一夜的话就是......就是任性,胡乱一说。”
慕容怀目光落在她青丝下露出的耳垂,指尖捏住那一抹白,微微用了些力道,再松手那耳垂都被捏红了。
“阿月出尔反尔,你胡乱一说,可我当真了要如何是好?”
江清月见他凑得太近,不知怎么想的,也凑上前。
高耸鼻梁上被软糯轻轻一碰。
这下慕容怀的耳朵都不用捏就也红了。
“好了,你快回去,明日我要吃的那些还等着你出去吩咐呢。”
慕容怀鹰眸危险地眯起,“我可以出去吩咐完再回来。”
江清月失笑,打了个哈欠,声音充满了困顿,“你再回来干嘛?再回来往我床边一坐,半夜我若是不小心惊醒,睁眼一看再被你吓得魂丢半幅嘛?”
“刚刚是我任性,现在任性的反倒成了你,你快回去吧。”
江清月眯着快要睁不开的双眼将他往外又推了两下。
虽然她自认为推得还挺用力的,但实际上细若无骨的手搭在慕容怀手臂上,推的那两下还没挠痒痒感觉多。
慕容怀有意想装点委屈出来,可奈何小姑娘根本闭眼不看,只得退而求其次,“你睡,我哄着,等你睡着了就走。”
江清月抿嘴哼哼了两声,“又不是小孩子了,小殿下这年岁的睡觉都不用人哄了的。”
“好好好,的确不是小孩子。”
但他就是想宠着她。
江清月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不多时便气息平缓。
慕容怀柔和地看着她,又坐了不知多久,才起身将屋中烛火一一熄灭,最后将外间的小窗推开一条一掌宽的缝,透进来些月光,才从屋中退出去。
离开主院,慕容怀并没回自己院子,而是直接运起轻功出府。
城中小巷最为密集处,院落错综复杂,慕容怀由一个御龙卫带路,寻到江淮晏与盛明渊那处小院。
慕容怀旋身落于檐上瓦顶时,江淮晏和盛明渊正坐在院里闷头灌酒。
或者说,是江淮晏单方面自己一个人喝闷酒,盛明渊撑着头旁观。
“呦,来了?下来整点?”
慕容怀飞身过墙时,江淮晏就已经察觉到了。
此时看那房檐上黑漆漆的人影,已然醉意朦胧的江淮晏远不似往常那般内敛。
毕竟是军营里混过的人,若真喝上兴头,难免会沾上豪迈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