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细细扫过竹林,沙沙地响着,夜露挂在叶尖,顺着叶片弧度饱满圆润的坠落。
一滴清凉的水滴落在掌心,像是石子丢进静湖,砸出一圈圈涟漪。
弗清念垂眸看着那串莹白的珠串,眼尾的长睫低低的,勾勒出清冷疏离的气质。
指尖捏着饱满的珠子碾了碾,独特细腻的触感摸起来很舒服,暖暖的,像极了北灼言身上的温度。
她慢吞吞的将珠串重新带回腕上,才有空思索刚刚得到的答案。
其实结局她有过猜想,虽然有些出入,但也没差多少。
情理之中,意料之内,不值得惊讶。
她唯一晃神的,只有最开始那一刻。
北灼言,是她的命定之人。
上天注定她会爱上他,为他付出一切。
包括生命。
是缘起,是劫生。
她与他,不成正果。
弗清念抖着睫,指尖摸着珠串沉默的像是一尊玉像。
月明星稀的天空倏然间乌云密布,细密的紫雷在云层中闪烁,嗡鸣声此起彼伏,仿佛是天在愤怒。
飞沙走石,衣摆被狂风吹的猎猎作响,但庭院中的人就是一动不动。
系统努力抓着树枝免得被风吹走,它吐了口飞到嘴巴里的沙子后尖叫:
“宿主你别傻站着了,天罚要来了!”
“你快点准备东西挡啊!”
弗清念依旧静立如塑,泛着白的指尖摩挲着骨珠,温柔的动作中透露着几分不显眼的怜惜。
那双泛着蓝的眸浅波荡漾,像是粼粼的波光。
“宿主!”
系统失声惊叫。
话音刚落,天罚已经撕破夜幕,小山般粗壮的紫雷裹挟着天道威压直劈而下。
系统惊恐地闭上眼睛,根本不敢多看。
“叮──”
一道好听清越的铃音传来。
风停,雷止,霎那间万物俱静。
只有那道铃音一圈圈荡开。
系统的身体还在抖动,它岔开羽毛悄悄瞥了眼,然后紧接着就呆住了。
飘落的树叶凝固在半空,飞溅的碎石静止在眼前。
连那道毁天灭地的紫雷都定格在离弗清念发梢三寸之处。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变得格外缓慢。
系统惊讶地左右扭头。
什么情况?
天罚为什么突然停了?
它仔细观察了下,终于发现了原因。
雪白的少女不染纤尘地站在那处,但那双浅色的瞳此刻彻底变成了琉璃般的冰蓝,神秘又圣洁。
冷冽的蓝渗透着近乎神性的疏离淡漠,只远远望了一眼就生出了几分亵渎神明的罪恶感。
系统慌乱地避开视线,接着又看见了另一重异象。
少女的侧颈上莫名出现了一个古老的文字,此刻正微微发着光。
那个文字下有三条小小的短横,其中一条已经暗淡,只剩下极浅的痕迹,唯有另外两条还与文字一起亮着。
但此刻,剩下的那两条短横印记突然闪烁了一瞬,下一秒其中一道像是被迫抹除般,缓缓暗淡。
一个小小的光点从颈侧漂浮出,轻轻碰了下那道静止的天雷。
“咔嚓──”
细小的声音过后,气势汹汹地天罚突然散成了漫天星光,转瞬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系统震惊。
没了?
天罚就这样没了?
这是什么情况?
它眯了眯眼睛,仔细打量着少女颈侧的那个古老复杂的文字。
片刻后,系统迷茫地眨巴了下眼睛。
它认出来了,那个字是──天。
天?
这个字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为什么可以直接挡下天罚,甚至是不费吹灰之力。
系统翻了无数资料也没有得出答案,强烈的好奇心没被满足让它有些暴躁,心里抓心挠肝的痒。
它在原地急地转了两圈才又将视线放回少女身上。
天罚消失后,四周也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的只是幻觉。
唯有天空中不停翻动的云层和闷闷响着的雷鸣彰显着真相。
紫色的雷电暴躁的在云层间胡乱闪烁,像是被气炸了一样,但始终没有再落下雷。
莫名有一种无能狂怒的感觉。
系统沉默,绿豆眼里唯有震惊。
宿主...好牛啊。
天罚都能挡,她到底还有什么是它不知道的。
天空的雷经久不散,雷声像是苍蝇一样,扰人清静。
“好吵。”
弗清念懒散地掀起眼皮,皱着眉扫了眼天空上的雷云。
“你若是不服,就再降几道天罚。”
“最好将我劈死,从六道轮回中彻底消散的那种。”
弗清念歪了下头,一本正经的表情却更加嘲讽。
“如果做不到,就安静一点,你真的很吵。”
系统闻言,下巴都被这嚣张的话惊到了地上。
卧槽槽槽?
宿主这是在...挑衅天道?
是她疯了还是它在做梦。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比系统还震惊的还有天空上的雷云。
它也呆滞了一秒,随后闪的更厉害了。
噼里啪啦的雷声响亮而浩大,听的人寒毛直竖。
感觉被气的不轻。
就在系统以为天道真的要降下惩罚时,一道璀璨明亮的天光突然从云层中倾斜。
光芒将少女尽数包裹,温柔抚平了她的伤势。
那被隐藏住的金线诅咒后退了一寸,连即将管控不住的轮回记忆都被重新按了回去。
久违的舒适下,弗清念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天光很快消散,连同天上的厚云也缓慢消失。
当然,在彻底消失前那雷光还在不停闪烁。
但是怎么看怎么一股憋屈的感觉。
系统:“???”
系统宕机,它的世界观好像碎了。
为什么凌驾万物之上的天道被威胁了会这么唯唯诺诺的啊!
甚至还像讨好一样赐了一道晋升才有的天光。
它一定是在做梦吧!
系统掐住人中,深呼吸。
闭眼,再睁眼。
很好,不是梦。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庭院中,弗清念摸了摸眼角,瞳眸的蓝如潮水般缓缓消失,只再瞳孔深处留了几分淡淡色泽,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
她遮挡好瞳色后瞥了眼天,乌云消失后,月亮再次露了出来,月华温柔的铺满了大地。
弗清念轻嗤一声,音调里只有讽刺。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这场摆在明面上的利用,就是天道亲设的局啊。
在恶气之上创造一个世界,将所有故人的亡魂放到此处,以一方天地做牢笼。
这天下谁会有这样的能力。
空之极,系统,这些只不过是祂方便行动特意创造的棋子而已。
天光更不是赐福,那只是肆意利用她的微薄补偿。
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地之前,祂怎么舍得她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