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清念一愣。
来找她的?
在这个地方,有谁会认识她?
弗清念余光瞥到了手腕上的骨珠,突然眉心一跳。
一种淡淡的说不上来的感觉蔓延全身。
容景:“要去看看么?”
弗清念抿唇,几乎没有多做迟疑就收了剑。
“去。”
...
空之极,九重殿前三千石阶。
一只巨大的,头顶断角金瞳璀璨的妖步步向上。
形似黑虎,后背却展开一对华丽的骨翼,但只有一边舒展,另一边乖顺的收在脊背上。
他浑身染血,漆黑的皮毛被撕裂,露出血肉。
血珠顺着阶梯滚落,如猩红的血雨。
四周,仙灵与执法者目光警惕,却无人敢真正靠近,甚至拿着法器的手都在微颤。
可怕。
明明修为并不高,可那双眼眸凶戾的让人胆寒。
而且打起来也像个疯子,完全不要命。
北灼言每往前踏一步,围堵的人便跟着后退一步。
“站住!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一名执法者厉喝,声音却隐隐发抖。
黑色的帝王缓缓抬头,金瞳如熔金,冰冷的扫过众人。
喉间发出一声低吼,血腥的杀气翻涌,震得那名执法者踉跄后退。
无人挡道,他便继续向前,爪垫踏上石阶,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印。
石阶高处,九重殿的大门前空气一阵扭曲。
两道身影缓缓出现。
弗清念落地后,第一眼就看见了石阶上那个染血的妖。
手指几乎是瞬间攥紧,清冷自持的面具出现了一道裂缝。
心跳在与那双金眸相触时突然放大。
声声震耳,再难克制。
北灼言看着远处的人,紧绷的心终于缓缓放松。
他强忍着疼痛,踩着白玉石阶,寸寸靠近。
那双尊贵的金瞳在少女出现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半分。
石阶很短,却又好长。
北灼言感觉自己走了很久都没能走到,他有些气喘,唇角的血顺着漆黑柔软的毛发落下。
风突然变得很轻,一切声音都被远远抛在脑后。
弗清念听到了自己血液奔涌的声音。
被刻意压制的情绪在此刻轰然决堤。
指尖不受控制的颤抖,素来平稳的呼吸都乱了节奏,
她看着浸着血的石阶,视线微微模糊。
弗清念闭了闭眼,然后缓缓迈出一步。
北灼言已经有些脱力,半趴在石阶上仰头看着。
雪白的少女从九重殿前拾级而下,素色裙裾拂过层层玉阶。
她走的很慢。
却很坚定。
仿若神明走下神坛,冰雪化作春水。
三千阶上,他的心上人向他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
长长的石阶在她脚下转瞬即逝。
直到鼻尖传来他熟悉的,冰雪消融的气息。
弗清念站在妖王身前,抬手摸着他的头。
“蠢。”
她低喃出声,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北灼言低下头颅,不需要她抬手就能触摸到。
蠢么...
确实很蠢。
过去最讨厌他们之间的距离限制,那种无法远离的束缚,如今却要拼命才能稍微靠近一点点。
只是稍稍远离,不安就充斥了整个身体。
思念,压垮理智。
要靠近。
未知的地方,她需要保护。
“我找到你了。”
北灼言这样说。
不管去哪里,他都会找到她。
他答应过她的。
弗清念的心在这一刻彻底乱套,心湖的波纹一层荡过一层。
她往前一步,垂眸低头,眉心与妖王的额相贴。
浅色的眼眸中翻涌着从未示人的情绪。
她抚上他的脖颈,温热的血液沾满指尖。
妖,在她没看见的地方,被欺负的很可怜。
微薄的怒气燃起,然后迅速燎原。
站在周围的人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凉意,纷纷打了个寒颤。
他们面面相觑,都有些震惊。
成仙之后就已经脱离了肉体凡胎,怎么可能会感到...冷?
那分明是凡人的知觉。
弗清念手指动了动,硕大的妖王便化作小小一个,双眼紧闭,窝在她的怀里。
她摸了摸他的脊背,温柔安抚。
微垂的眼眸一点一点浮起浅冰色泽。
四周温度越来越低,天空开始飘起了细雪。
众人愣愣抬头。
空之极,怎么可能会下雪?
有人试探性的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随后重重“嘶”了一声。
他捂着手,满脸惊恐。
那不是普通的雪。
是可以...冻伤仙神的雪。
容景站在高处看着少女的背影,微风裹着细雪飘来,他渐渐收敛了唇角的笑。
一种不好的预感传来。
下一瞬,他便站在了少女面前。
容景的身影倏然凝滞。
他看见了少女的眼睛。
冰蓝色泽从瞳孔深处慢溢而出,通透又纯粹,眼底似乎有一圈星晕在缓缓流淌。
整片空间的风凝滞,空之极的云层开始翻涌。
异象突生,不可抵御。
容景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他踉跄地后退了一步,轻声呢喃:
“大人.....”
少女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眼眸微微动了下,视线落到容景身上。
对视的那刻,容景瞳孔猛然收缩。
极冷,没有情绪的温度,连轻蔑都显得奢侈,仿佛在凝视蝼蚁。
他几乎是本能的避开视线,甚至不受控制的俯身,单膝下跪。
不可抵挡的压迫感蔓延,所有人都颤栗着低头臣服。
容景盯着地面,冷汗从额角滴落。
怎么...可能?
大人怎么会突然苏醒。
分明还没有到时间。
容景艰难吞咽了下,顶着压力抬头打量,
于是他便发现那双冰冷眼眸还有丝僵硬,没有神采。
只是苏醒的前兆。
并未真正回归。
容景心中的巨石一下就落了地。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视线落到她怀里的妖身上。
“大人息怒,此事是空之极无礼,作为补偿,愿意奉上圣物赤水。”
容景将声音放的极轻,生怕惊扰对方。
“赤水可以治愈妖王殿下的一切伤势,以及…开启传承。”
细雪仍在飘落,但温度似乎回升了些。
容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变化,立即乘胜追击。
“若您允许,我现在便带您过去。”
他保持半跪的姿势不动,用余光小心翼翼打量着。
令人胆战心惊的气息慢慢收敛,风与云也渐渐恢复正常。
前方的身影微微动了下,裙摆转了个圈,脚步轻抬。
“带路。”
微哑的声音飘落,尾调冰冷,却带了几分人气。
容景紧绷的肩线几乎可查地松了松。
“是。”
他起身快步走到前方引路,与少女擦肩而过的瞬间,余光瞥见了她的神情。
鸦色睫羽下的瞳有暖意漫开,连眼尾微垂的弧度都带着柔和。
仿佛千年不化的积雪被春风拂过。
洇开了一星半点的温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