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枫虽觉奇怪,可她无条件听希衡的话。
等王枫离开后,希衡将痛苦中的宁薇带回翎意真君所在的山峰。
那座山峰有一个寻常又不寻常的名字,叫做四季峰。
因为从山脚到山顶,便可以看遍人间四季。
本来希衡是背着宁薇,医修的医馆人多眼杂,宁薇又太无法藏住事情,她如果继续在医馆待下去,恐怕很快她暗恋宗主翎意真君的事情就要传得沸沸扬扬。
希衡只能带她离开。
可宁薇到了四季峰上时,却偏偏要自己走。
她说:“师姐,我没有那么脆弱。”
希衡显然不信,宁薇却强调:“我想重新走一遍四季峰。”
她的语气格外认真,希衡想了想心病比身病更重要,便从善如流将宁薇放下来。
宁薇微微喘息,她抬起头来,望了眼前方的山路,抬步往前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说:“其实,从我曾经是孤儿的那段人生经历中,我不只学会了不顾一切的追逐爱。”
说到这儿,宁薇累得气喘吁吁,捂着心口歇了歇。
希衡知晓此时的宁薇只是需要一个诉说的对象,便问:“还学会了什么?”
宁薇仰起头,眼泪像是决堤的河流,她哭着,却没有一点悲伤的表情。
宁薇道:“我还学会了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自己爱自己,我要好好活下去,我不能被任何人杀死。”
被抛弃的女婴过得很苦,哪怕后面有了爸爸,有了妈妈,可那种不安定感却如影随形。
所以,当她得知翎意真君会杀死她时,她哪怕再爱,也会放手。
希衡道:“你想得很对。”
宁薇努力绽放出一个微笑来:“所以,我要重新走一遍四季峰。上一次来,我满心满眼都是他,这一次,我要收心,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弟子。”
希衡:“嗯。”
宁薇继续爬山。
四季峰峰顶。
翎意真君坐在山巅小屋,神情阴郁。
四季峰是他的地盘,宁薇的种种异常,自然是落在了他的眼底。
翎意真君这样的长者,吃过的盐比宁薇吃过的饭还多,他怎么可能看不懂宁薇眼底藏着的、对他的情愫呢?
世间任何一个长者都是这样,无论年轻的那一方多么聪慧,多么灵敏,但是几十年、几百年的阅历堆积下来,在人情练达方面,年轻的一方拍马也难及长者。
往往最后会被长者玩弄在股掌之间,还要以为是她在逼迫长者。
翎意真君此刻亲眼见到宁薇眼中,对他的情愫慢慢消失,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宁薇……
宁薇真是不听话的姑娘,她的爱消失得很快,居然和王枫也缓和了关系。
如果她这样不听话,那么,他还怎么实施和幻神的计划?
如果幻神的计划没有成功实施,那么,他的目的也不会达成……
他想要的也就得不到。
翎意真君想到这里,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沾着的融融火意,往外边的冰天雪地而去。
此刻,宁薇正走到了山腰,山腰的青翠落在她的周围,满身都是阳光的香气。
宁薇越走越开阔,她这时觉得前几天的自己实在是太可笑了。
何必为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年岁比自己大那么多的男人难受成这样呢?
看看,天地是如此宽广,自然是如此慷慨,无论翎意真君爱不爱她,她感受到的天地都那么大,花香树香也不会为之减少半点。
宁薇不禁喟叹一声:“人若是为了一段感情,就一叶障目,真是世界上最傻的行为。”
她这话刚说完,就见树林中,走出来一个身量高挑的人。
隔着阳光和树影,宁薇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却仿佛能够感到他身上带着的亲和气息。
树冠之上,一只白色的小狐狸从枝丫上上落了下来,爪子上还抱着一个青涩的果子。
一只形状大一些的白狐狸着急叫起来,想去抓住小狐狸,却没有抓住。
眼看着小狐狸要掉落在地时,林中的那人轻轻伸出手,将小狐狸稳稳接在手臂上。
他嗓音清润:“接住你了,小狐狸。”
小狐狸在他怀中眨了下眼,然后他伸直手臂,将怀中的小狐狸递给狐狸妈妈:“回去,别再贪玩摔下来了。”
几只狐狸团聚后,对着他作揖后,甩着大尾巴离开。
宁薇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那是……
她上前一步:“师尊,您怎么在这儿?”
翎意真君望过来,温柔的笑:“你们这次比试闹得人尽皆知,为师要是不下来接你们,你们打算逞强走上山顶吗?”
宁薇本不打算再开心湖,眼下却忍不住心乱如麻。
她赶紧低下头,避开翎意真君的目光,问:“师尊,刚才的狐狸怎么这么通人性?”
翎意真君道:“因为为师想它们开灵智,开了灵智,它们就不会再是别人的盘中野餐、衣上狐裘。”
宁薇问:“师尊您不是不喜欢妖族吗?”
如果翎意真君能够接受妖,观月恐怕也不会死。
翎意真君笑容不减:“这要看是什么妖,有的妖,效力于妖族王廷,表面看起来不沾染血腥,实际上,妖族王廷的罪恶也有他的一分,这样的妖,为师自然厌恶。而像是刚才的狐狸,若能开灵智,最多不过采些果子,何罪之有?”
宁薇听了,居然被翎意真君给骗了过去。
她现在满心满眼觉得翎意真君实在是亲切又温柔,对小动物尚且如此,何况是其他?
眼见着宁薇要有所松动,希衡心底叹一声在劫难逃,还想救她。
希衡冷声道:“师尊,弟子还要带师妹去养伤,就先行别过了。”
翎意真君闻言,也温柔地看向希衡,但希衡并不吃这一套,仍然十分冷淡。
翎意真君目光一闪,再道:“为师特意下山来,就是来接你们二人,你们可乘为师的飞剑回去,不必舍近求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