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王枫。

见到是她，宁薇的神情略有些复杂。

这几日，不只是王枫反思了自己，宁薇也深深反思了自己。

她因为别人总是拿她和过往的华湛剑君相比而生气，那么，对华湛剑君来说，莫名其妙被拿来比较也会生气吧。

可她却在当时把气和怒火都往无辜的华湛剑君身上撒，还说了不该说的话，那么，崇拜华湛剑君的人不喜欢自己也是常事。

宁薇想想，如果自己还在原来的世界，当着一个粉丝的面，大肆说她的偶像不好，恐怕也是会产生矛盾的。

如此一番思考下来，宁薇见到王枫便十分不自然。

她觉得是自己有错在先，可又不知该如何和王枫缓和关系，再加上王枫确然对她动了手……

比起宁薇的扭捏，王枫则显得坦然许多。

王枫道：“宁薇，当日我对你有些误会，这才造成了你我之间的龃龉，如今我见你却也是个有志气的人，这样，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就当是我为那日的举动朝你赔罪。”

王枫的坦荡让宁薇一惊，继而，宁薇心中忍不住生起好感。

谁不喜欢和这样坦荡爽朗的人相处呢？

宁薇道：“赔罪就不必了，那日，确实是我太意气用事，说话没经过脑子。”

王枫也一愣，继而对宁薇的最后一点别扭也消失了。

王枫说：“我们不要再客套下去了，我们赔罪来、不必去，白白浪费时间，你是不是想知道翎意真君的小弟子的事情？”

宁薇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她实在是好奇，也实在是惶恐。

她害怕重蹈覆辙，又不想堵住眼睛和耳朵，来当一个瞎子和聋子，什么都无知无觉。

王枫道：“这件事，大多数人都不会告诉你，因为此事说大了，会有碍宗主的名誉。”

宁薇说：“我绝不会将这件事告知另外的人。”

说着，她又看了眼希衡，然后坚定道：“我相信，展天师姐也不会告诉别人。”

王枫脸一红，她当然知道师尊不会……而且，王枫现在的身份是长老，希衡现在的身份则是弟子，忽然身份上下转换，王枫现在羞涩极了，她不敢看希衡，连忙说正事。

“宗主，也就是翎意真君的小弟子名为观月，观月也十分擅长剑术，同你也一样，是单一水灵根。”

“观月的修习速度极快，为人也正义良善，宗门上下提起她，都是赞赏有加，我也曾经和观月有过几面之缘，她的确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怎么说呢？

远远望去，观月有几分神似曾经的师尊。

神似而不是形似。

观月善良、正义，侠肝义胆，不只注重自身的修习，遇见了妖魔作乱或者外道欺辱弱者，观月都会出手相助。

在王枫看来，观月有三分神似希衡，但剩下的七分，却是天堑鸿沟。

仅仅是三分也够了，原本，观月已经是玄清宗内定的长老，马上就能独立居住一峰。

“可惜，后来，观月爱上了一个魔道中人。”王枫道。

宁薇道：“魔？是魔族还是魔修？”

王枫摇头：“都不是，是一名妖族，那是一只桀骜不驯的妖，年纪轻轻已经有妖王的实力，此妖性情怪异，行事古怪，举动自专，故而，虽然他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意义上的恶事，也被名门正道所不喜。”

王枫丝毫没有在措辞上给玄清宗遮掩什么。

名门正道总是有这样和那样的规矩，天然看不惯独来独往、行事怪异的妖。

宁薇则是抓住了王枫话语中的重点：“也就是说，这只妖，并没有犯错？”

王枫：“自然，他没杀人，也没害命，不过就是性子桀骜了些，如果非要寻一个错，也许就是他和玄清宗的弟子相爱了。如果说凡间讲究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那么修真界也有自己的门当户对。”

“那就是名门正派相互联姻，各大世家彼此全是亲眷，妖族几王全是儿女亲家。”

“无论是谁，违背了这个众人心照不宣的规则，都要受到惩罚。”王枫道，“除非，他们的实力强到别人不敢置喙，只敢巴结、祝福。”

说到这儿，王枫努力控制着自己目不斜视。

不然她担心自己会下意识看往师尊的方向。

希衡和玉昭霁，就是典型的一正一魔，如若不是他们在一起时两人既是当世最强，又正逢巫妖作乱，三族联合，正是门户之见最弱的时候，正是需要各族众志成城、砥砺相助的时候，否则，恐怕他们也会遭到不小的阻力。

宁薇明白了。

“所以，师尊最小的弟子观月，和这个妖王被众人拆散了吗？”

王枫摇头：“不。他们死了。”

“死了？”宁薇惊讶。

她这几天其实已经知道了一些修真界的残酷，可是，没想到真正的修真界残酷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她想过被棒打鸳鸯，也想过观月放弃名门正道的身份，妖王放弃妖族的领地，两人一起私奔、找一个世外桃源长相厮守。

没想到，真正的结局比她想象中要可怕得多。

宁薇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她想到了自己，如果哪天自己的情愫被发现了，自己也会死吗？

宁薇悲声：“他们是怎么死的？”

王枫道：“宗主给自己的弟子都订下了规矩，不得谈情说爱，观月明知故犯，且和妖王在一起，宗主盛怒之下杀了她。妖王痛不欲生，本要来复仇，却被玄清宗的大阵困住。”

“后来，妖王被妖族的救兵救走，但他也元气大伤，哪怕不死，也没有出妖族的力气了。”

宁薇忍不住有些泛冷。

没有想到是师尊亲自动手……

后面王枫说了什么，宁薇已经记不得了，她只记得这时自己的冷。

和展天师姐说的一样，师尊翎意真君不是那个会无条件保护自己的人，甚至，也许他会杀了自己。

宁薇大恸之下，无法控制面部表情。

她的脸紧紧皱在了一起，肩膀不停耸动，可她偏偏不能被人看出她的情愫，宁薇只能背过身去，无声落泪。

王枫讶异：“她怎么了？”

希衡平静道：“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