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嬷嬷面上闪过一缕难色,扯出一丝微笑。
“回娘娘的话,是太子妃娘娘亲自送来的。”
萧蔷故意模糊绛雪凝的来历,只说是送给皇后,让皇后做养神用,没说绛雪凝是从温若初那得来的。
刁嬷嬷想当然地认为是萧蔷得了赏赐,拿来孝敬皇后的。
“太子妃娘娘的这份孝心难得。”
皇后点点头,眼底还是掩饰不住的失落,长叹一口气。
“陛下是不肯原谅本宫了。”
刁嬷嬷安慰,“陛下只是一时在气头上,娘娘和陛下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陛下心里是有娘娘的,怎么会真生娘娘的气?”
三十年的夫妻情分摆在那,他们还有一个嫡长子,还有两个小孙子,这些都是皇后的底气。
皇后心里失落,但也有盼头。
“本宫让萧蔷多领孩子去陛下面前,萧蔷可听话照做了”
刁嬷嬷:“太子妃娘娘每日都领着皇长孙和小皇孙去御乾宫请安,今年新进贡来的绛雪凝,应该就是太子妃娘娘特意为您求来的。”
“好好好。”
皇后松了一口气,连说三声好,“难为萧蔷了。”
“本宫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是能梦到柳妃那个贱人,活着的时候不安分,死了也不让人消停。”
吩咐刁嬷嬷,“绛雪凝有安神作用,再添点进去。”
刁嬷嬷起身照做,添了一匙香粉,房间内香气更加浓郁了。
皇后凑近把香气往自己这边扇了扇,无意识打了一个哈欠。
“本宫乏了,想睡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是。”
刁嬷嬷又往香炉里添了一匙绛雪凝,行了一个礼,让伺候的宫人都退下,别打扰到了皇后娘娘,一切无恙才放心离开。
烛火摇曳,打更的太监敲了三下梆子,正是三更天。
皇后忽然惊醒,滚落在地,对着四周虚无空气,哆里哆嗦跪拜。
“别杀我,别杀我……”
刁嬷嬷和采莲被守夜的小宫女叫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身穿里衣,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似的,疯了一样从寝宫跑了出来,蓬头垢面的,连鞋都没穿。
刁嬷嬷赶紧伸手拦住皇后,神色关切,急道。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柳妃来杀我了,柳妃来杀我了。”
皇后瞪大眼睛,重复一句话,柳妃要杀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发起疯来力气出奇的大,一个用力,就推搡刁嬷嬷到一边。
刁嬷嬷跌坐摔倒,顾不得疼,呲牙咧嘴起身,吩咐太监宫女。
“拦住娘娘,千万别让娘娘跑出翊坤宫,去请御医。”
又声嘶力竭吩咐采莲。“想办法派人知会陛下,快去!”
皇后被几个太监合力架回屋里,胳膊和腿都被小宫女压着,皇后双目赤红,奋力挣扎。
“别杀我,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刁嬷嬷跪在皇后面前劝着,“您是皇后,没人敢杀您,也没有人能杀得了您。”
“可我看见柳妃了,柳妃要来杀我了……”
皇后瞪着染着血丝的眼睛,四下巡看,定在虚空中的某一处,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睛瞪得更大了,一脸惊恐之色。
“……就在那,柳妃浑身是血,胸口插着一把刀,她来了,她来了……啊……”
在翊坤宫伺候的宫女太监嬷嬷们,没瞧见胸口插着刀的柳妃,三更半夜倒是被皇后一惊一乍吓得够呛。
刁嬷嬷继续耐心劝解皇后,“柳妃已经死了,就算是有柳妃的鬼魂也应该是去找荣王府,是沈惊澜和温若初搞得柳家家破人亡,和您没关系。”
皇后眼神清明了一些,懵懂地瞅了刁嬷嬷一眼,不挣扎了。
“对,柳妃应该去荣王府,应该去荣王府……”
刁嬷嬷挥了挥手,让架着皇后的宫女太监退了出去。
皇后拧眉想了半天,“不会,花嬷嬷说过柳妃去过荣王府,是温若初找了道士,赶走了柳妃的鬼魂,柳妃才来找我的……”
嘀嘀咕咕一阵,又开始发疯念叨。
“柳妃要杀我……”
翊坤宫整晚都没得消停,吱哇乱叫鸡飞狗跳的。
相比较而言,荣王府这边一片岁月静好。
四皇子妃张氏手中拨浪鼓摇得“咚咚咚”直响,笑着逗沈轩和沈煜。
“这孩子一个一个样,白白胖胖的,看着就招人喜欢,听说父皇见两位小皇孙的时候,连平常堆放奏折的桌案都清理出来了。”
“看来两位小皇孙得了父皇的宠爱,才满月就上了皇室玉牒,是有福气的人。”
四皇子妃张氏说笑着,抬眼看向温若初。
“也是你和荣王为两个孩子挣来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
四皇子妃张氏几年前先后怀过两胎,其中有一胎八个月眼瞅要生了,无缘无故没了。
皇室玉牒即沈氏族谱,沈轩和沈煜没出生之前,皇孙这一辈中,只有东宫沈星驰膝下的沈桓和沈烁的名字在玉牒上。
当然,别的小皇孙要么没机会来到这个世界,要么早夭。
四皇子妃眼底的羡慕和慈爱是真的,伤心无奈也是真的。
温若初回了一个安抚性的笑意。
“孩子能来,也是缘分,四皇嫂和四皇兄还年轻,正是身体强健的好时候,孩子早晚都会回来的。”
这句“孩子早晚都会回来”说得四皇子妃张氏暖心极了,眼角竟闪出泪光。
四皇子妃尴尬地笑了笑,帕子抹去眼泪。
“那就承九弟妹吉言了。”
四皇子妃张氏这个人怎么样,温若初不知道,四皇子沈雨霁是什么人她是知道的。
书中沈惊澜弑父杀兄登上皇位,遭天下人诟病皇位得来不正,沈雨霁在背后出了不少力。
沈雨霁一直都在为东宫做事,此人善于隐忍,又工于心计。
沈桓作为沈星驰的长子如何在沈惊澜的屠刀之下存活,书中没介绍。
温若初一直都在琢磨,十有八九和沈雨霁脱不开干系。
沈桓登基,沈雨霁是摄政王。
沈雨霁那人一身儒雅气息,在众多皇子中没什么存在感,在她和沈惊澜初回都城的时候,沈雨霁曾多次对她和沈惊澜释放善意,几次都有主动示好之意。
因为书中对沈雨霁的描写,温若初始终对沈雨霁这个人保持警惕之心,连带着四皇子妃张氏都始终无法彻底放心。
另有沈惊澜前阵子破获鄞郡军饷来源案子,涉及土地倒卖,官商勾结,致使整个吏部大换血。
四皇子妃张氏是吏部左侍郎张守中嫡次女,事后调查张守中并未参与其中,却也跟着吃了挂落,官职降了半级。
多多少少也算是有点恩怨,温若初并不相信四皇子妃张氏是真心待她和她的两个儿子。
尤其是上次孩子满月宴,四皇子妃张氏莫名其妙说孩子体凉。
说了一会儿话,温若初借口两个孩子要睡觉时辰了,让奶娘抱走。
孩子被抱走,感觉屋子里少了一大半东西,一下子就安静了。
四皇子妃张氏摆弄拨浪鼓,没有走的意思,坐在椅子里,抿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水,闲聊似的说道。
“听说母后昨晚又撒癔症了,又哭又闹的,还说什么柳妃来找她偿命,御医说是忧思成疾所致,没什么大碍。”
神神秘秘凑近温若初,压低声音道。
“父皇解了太子的禁足,让太子去侍疾,八成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