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明鉴,儿媳绝非狡辩。自案发以来,儿媳夙兴夜寐,贤妃与佳婕妤也在旁辅佐协查,只可惜案情远比表面复杂。儿媳深知后宫之事关乎皇家颜面,不敢有丝毫懈怠。至于刑部介入,实则因案情涉及诸多宫外线索,非后宫之力所能及。陛下也是出于尽快查明真相、以安后宫与朝堂之心,这才破例允许。”余少云竭力为自己辩解。
“皇后这张嘴,今日方知也是这般能言善辩。”沈太后语带嘲讽,“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出去吧。”
“儿媳告退。”余少云带着众嫔妃行礼,转身退至殿外。
看着皇后铁青的脸色,众嫔妃皆没敢多言,安静的跟着她到了宫门外,看着她上了凤辇,远去了,才窃窃私语。
等贤妃、佳婕妤、周婕妤、王婕妤相继坐着轿辇离开,那几个低阶良人、选侍耐不住沉默,借着拢紧披风的动作凑到一处,声音压得极低。
“方才太后的话,听着真是……”曹良人的话说到一半,被身旁的吕良人用眼神制止,她忙改口,“皇后娘娘今日脸色确实难看。”
“天寒罢了,”李文好拢了拢身上的青色披风,披风边缘镶的兔毛微微颤动,“昨儿我宫里的炭盆烧得旺,晨起倒有些燥得头晕。”
“听说今天御膳房熬了姜母鸭汤,”宋雨婷赶紧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雀跃,“可以让宫女去传来,喝几口鸭汤,祛祛寒气。”
“好呀,一会一起用膳。”李文好笑道。
闲话几句,随着曹良人上了轿辇离去,众选侍这才带着各自的宫女,回各自的寝宫。
谢知意刚进清极院,谷雨就迎了上来,笑着禀报道:“娘娘,陛下来了,在书房。”
萧浔这是刚下了早朝就过来了,难道是夏国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
谢知意脚步匆匆地往书房去,一进门,就见萧浔正坐在临窗的案前,指尖捏着一卷素笺细细看着。
“陛下。”谢知意轻唤了一声,走了过去,“妾身闲时写着玩的,不过是些窗前月、阶下花的琐碎句子,倒让陛下见笑了。”
萧浔抬眸看来,眼底漾着笑意,指尖在素笺上缓缓划过,带着几分珍重:“爱妃这诗,好就好在不堆砌辞藻,偏能把寻常心绪写得入木三分。你看这句‘灯花爆时忽念君’,不过是灯花迸裂的瞬间,却把那点突如其来的念想写得像揣了颗暖珠子在怀里,读来心头都跟着软了。”
他忽然停在一处笔锋转折处,指尖轻轻点了点纸面:“再说这字,笔力藏得巧,看似漫不经心的牵丝,实则每一笔都稳当。你写‘愁’字时收锋极缓,倒像是把那点轻愁慢慢叠进了笔画里;写‘喜’字时却偏锋带过,活脱脱是藏不住的笑意要从纸里跳出来。这般字随心意,可不是单靠苦练能成的。”
边说边翻看素笺,“旁人写诗多为唱和应景,你却是随手写来遣怀寄兴,偏这随性笔墨里最见真性情。这字配这诗词,倒是珠联璧合,朕今日既见这般妙物,那就得归朕了,可不能再让你随手收起来了。”
“陛下夸得妾身都要不好意思了。”谢知意摸着微微发烫的脸颊,娇嗔道。
萧浔指尖在素笺间翻动,忽然停下,“这《念奴娇》怎么只写了半阙?”
谢知意探头看去,笑道:“那天正写着,芒种做好了杏仁酥,香气诱人,妾身嘴馋,就先去吃糕点了,吃完就懒了,就没再写了。”
“呀,原来朕的爱妃,是个馋嘴丫头。”萧浔调笑道。
“陛下!”谢知意噘嘴,眸光一转,“不如陛下帮妾身,将这半阙补上,可好?”
萧浔看着笺上的上半阙写着:“雨歇檐滴犹未住,晓日穿云,渐放阶前路。苔晕青痕侵石础,风摇竹影摇窗暮。”
取过笔蘸了墨,在空白处缓缓续道:“案上酥香犹未度,墨冷笺凝,却被馋心误。暂搁吟毫寻味去,指尖犹带甜霜露。忽记晴光初破雾,雀踏枝桠,啄落残珠露。闲倚回廊看新绿,笑指厨烟迷竹坞。此后风晴皆可赋,春酿秋糕,都入新词谱。待得梅黄收尽雨,与君共数阶前步。”
“陛下,可是有什么喜事?字里行间都透着愉悦和豪气?”谢知意偏头看着,故作好奇地问道,隐隐期待着是她大哥的喜讯。
“爱妃的眼力还是这般的好,韩王和鲁大将军合力夺下金国三座城池。”萧浔笑道。
“恭喜陛下开疆扩土。”谢知意欠身行礼,低垂的眼睑,掩藏去眸中复杂的神色。
金国和夏国一样是大虞的藩属国,金国触怒了萧浔,就落得大军压境的地步,若有朝一日,夏国触怒了他,会不会是同样的遭遇?
“爱妃这话,朕爱听。”萧浔笑着伸手扶住她。
谢知意娇笑道:“那妾身再多说几句,讨陛下喜欢。”
在萧浔略带笑意的期待眼神中,谢知意认真夸奖道:“陛下登基以来,文治武功皆令人心折。对内轻徭薄赋,劝课农桑,开海运,如今街巷间渐闻笑语,仓廪渐丰,这是百姓之福;对外则恩威并施,既守得住疆土安稳,又能让藩属诸国各安其位,共享太平,这般以仁心驭天下的胸襟,才是真的叫人敬服。”
“说起来,韩王与鲁大将军夺下金国三城的战报里,还提了句夏国世子安排人在边境互通消息,帮着厘清了金国几处暗哨的位置,也算间接解了我军一个小困局。”萧浔轻描淡写地道。
谢知意讶然,没想这里面还有她大哥的事,笑道:“妾身大哥虽是夏国世子,但也是陛下臣子,他此举是尽臣子本份。”
“夏国世子这份功劳,朕不会忘。”萧浔抬眸看向谢知意,“你兄妹相依为命数年,一年未见,你必定是记挂他的,朕已着人备了些赏赐要送去夏国,你可附封家书,一并捎去。”
“谢陛下体恤,妾身一会就写。”谢知意虽私下与谢赜有书信来往,但能明面上写家书,这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