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风波的血腥气尚未从长安城的空气中彻底散去,未央宫内,却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益州别驾,张松。
此人一入殿,便引来无数道目光。
不为别的,只因其相貌。
额头尖削,鼻孔朝天,身材矮小,走起路来如同猿猴。
与殿中那些身形挺拔、气度不凡的文武相比,他就像是混入鹤群的鸡。
然而,就是这个相貌丑陋之人,一开口,却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他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皇位上的刘协行过大礼,而后转向一旁赐座的顾衍,竟是直接跪伏于地,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罪臣张松,代益州牧刘焉,叩见冠军侯!”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夸张的崇敬。
“侯爷神威天降,诛董卓,清关中,行新政,安万民!功盖寰宇,德昭日月!我主刘焉,远在西川,亦日夜感念侯爷恩德,恨不能亲至长安,为侯爷执鞭坠镫!”
这番话说得是肉麻至极,殿中不少武将都起了鸡皮疙瘩。
顾衍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
“起来说话。”
“谢侯爷!”张松爬了起来,动作却依旧保持着谦卑的姿态,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高高举过头顶。
“我主刘焉,仰慕侯爷天威,愿倾益州之力,助侯爷扫平天下!此乃我主降表!”
他又从另一个大木匣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卷更为精致的地图。
“此乃西蜀四十一州详细地形图!何处有天险,何处有粮仓,何处有驻军,尽在其中!我主知汉中张鲁贼寇,乃侯爷心腹之患,特献此图,愿为王师先驱,助侯爷早日荡平贼寇,以清君侧!”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献降表,还献上如此详细的地图?
这等于将整个益州的脖子,送到了顾衍的刀下。
顾衍看着那张地图,终于开口。
“刘州牧有心了。徐荣。”
“在。”徐荣出列。
“收下。好生保管。”顾衍吩咐道。
“张别驾远来是客,今晚,本侯在府中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罪臣不敢当!能得侯爷一见,已是三生有幸!”张松再次拜倒,姿态做得十足。
当晚,冠军侯府灯火通明。
宴席之上,顾衍麾下文武齐聚。
吕布、马超、徐荣等大将分坐两侧。
张松被安排在了一个靠近马超的位置。
酒过三巡,气氛渐热。
张松端着酒杯,凑到马超身边。
“马将军,松在蜀中,便久闻将军威名!西凉锦马超,神威无双!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马超瞥了他一眼,端起酒碗。
“客气。”
“唉。”张松忽然压低了声音,发出一声长叹。
“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马超停下喝酒的动作,看着他。
“说。”
“将军英雄盖世,出身扶风马氏,乃伏波将军之后,血统何其高贵。”张松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了上首的吕布。
“只可惜,唉,可惜了。”
马超没有接话,只是把玩着手中的酒碗。
张松见他没有反感,胆子更大了几分,声音也更低了。
“将军如此英雄,却要屈居于那吕布之下。想那吕奉先,寒门小将而已。将军与之为伍,岂不是明珠暗投,让人扼腕叹息啊!”
他说完,立刻端起酒杯,做出失言的模样。
“哎呀,你看我,酒后胡言,酒后胡言!松自罚一杯,将军莫要见怪!”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偷偷观察着马超的反应。
在他想来,马超这等少年英雄,心高气傲,最是受不得这种激将之语。
只要他心中生出一丝芥蒂,自己的离间计,便算成功了一半。
谁知,马超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哈哈,哈哈哈哈!”
马超忽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大笑,声音之大,让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张松的表情僵在脸上。
马超一把揽住张松的肩膀,力气之大,差点把这个小个子捏散架。
“先生,你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马超高声说道,根本没有要保密的意思。
“我家主公曾说过一句话,我马孟起,深以为然!”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顾衍身上。
“主公说,英雄,不问出处!”
“我马孟起,与奉先将军,皆是主公手中的利矛!主公指向哪里,我们便杀向哪里!至于谁高谁下,那是在战场上,用敌人的鲜血来决定的!而不是靠祖上的虚名!”
他说完,端起面前满满一碗酒,高高举起,遥遥对着另一侧的吕布。
“奉先将军!我敬你!改日,你我定要在校场上,再分个高下!”
吕布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也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随时奉陪!”
马超同样一饮而尽,将酒碗重重顿在桌上。
“痛快!”
整个过程,张松就像个傻子一样,被马超揽着肩膀,站在那里。
他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端着空酒杯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看着对饮的吕布和马超,又看了看上首面带微笑的顾衍,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这个冠军侯和他手下的这群猛将,根本不能用常理来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