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范府青云学堂里，孩童们整齐的诵读声如溪水潺潺流淌。

柳清漪手持竹制戒尺，素色襦裙下摆随着步履轻轻摆动，发间一支青玉簪子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

她目光扫过廊下攀爬的紫藤，心思却早已飘向千里之外。

范嫣然提及未来的那些事情，足以改变大庆朝格局，怎能不让人忧心？

转角处，蒋睿城负手而立，玄色锦袍上暗绣的云纹随着呼吸起伏。

他望着柳清漪怔忡的侧脸，素来冷峻的眉梢微微皱起。

柳夫子素来不喜形于色，凡事举重若轻，如今却频颦蹙眉，实属罕见。

思忖片刻，他踏着青砖上斜斜的树影走来，腰间玉佩轻撞发出清响。

“柳夫子，可是有事困扰？”低沉嗓音惊得柳清漪手中戒尺险些滑落。

她转身时，正对上蒋睿城关切的目光，那双墨玉般的眼睛里，藏着让人安心的沉静。

柳清漪下意识攥紧袖口，指尖触到衣料上细密的针脚。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大胆的念头破土而出。

“蒋夫子好，实不相瞒，近日确实被一些琐事所困。”

她垂眸轻笑，梨涡里却盛满苦涩，“只是说出来却又觉得荒谬，又有杞人忧天之嫌疑。”

蒋睿城眸光微动，瞥见柳清漪睫毛在眼下投出的细小阴影。

他见过太多强颜欢笑的模样，此刻这抹自嘲，倒比寻常女子的娇弱更让人心生怜惜。

蒋睿城心中一颤，泛起微微苦涩：只可惜眼前人他不能太过靠近。

“柳夫子不妨说说看，”他微微俯身，玄色衣摆扫过石阶，“蒋某愿闻其详，若有能帮上忙之处，愿尽绵薄之力。”

柳清漪福身行礼，月白色裙裾如绽开的白莲。

蒋睿城侧身避开，回礼时闻到她发间若有若无的兰草香。

待她直起腰，他才发现她眼底情绪不明，似浮着层薄雾。

廊外紫藤沙沙作响，柳清漪倚着朱漆廊柱，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柳絮。

柳清漪整理情绪，悠悠道来……

她以讲故事的口吻叙述，从边陲小镇的童谣说起……

蒋睿城听得掌心沁出薄汗，他早知西南云州暗潮涌动，家族传递的密信里，云州那边近日确实有异动。

只不过那边一直不太平，朝廷那边没有得到确切消息。

或者说云州大小战乱的情形早已习以为常，并没有引起足够重视。

若是真的蛮夷大规模侵犯……蒋睿城没敢深思。

蒋氏一族作为股肱之臣，消息来源还是比较准确。

他清楚族里是支持太子殿下，那是未来的储君。

蒋睿城最清楚太子谦和外表下的真面目，他不想被打下太子殿下的标签，为此不惜和家里反目，来到临安城躲清净。

可眼下局势紧张，容不得他逃避。

柳清漪叙述到了尾声，蒋睿城仍迟迟不能回神。

柳清漪亦不催促，静静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良久，蒋睿城深吸一口气。

他望着远处嬉闹的孩童，神情闪过一丝不舍。

歉意道：“柳夫子，蒋某近日有私事要远行。

学堂孩子们的练习不能疏忽，好在基础已经打下，我会布置功课让孩子们练习。

此去归期未定，武夫子人选，蒋某可荐一人，请柳夫子定夺。”

柳清漪闻言大喜，“多谢，柳夫子费心了。

你推荐的人，我自是信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