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伯连连点头道“淮王不愧为先帝老臣,此番操作实在是妙”,南必太后也面露微笑道“老太师终究还是国之股肱”,接着转向真金道“陛下觉得如何”。
真金想了想道“那就分两年遣散吧,目下河南大旱,国家还要挤出钱粮救济,贸然遣散不仅财力不足,而且还可能生出变乱”,众人都点头称是。
只有帖木儿反对道“如今天下并不太平,西域之地,海都新败,察合台、金帐未敢轻动,而且伊尔汗跟大元一直是一体,威胁金帐侧后,察合台、金帐绝不敢全力向东,所以西域之地一时应无大碍;
只是川地空虚,据说还有前宋遗民占据一座山城,至今未下的,因此,川地必须马上补充,南方湖广、江西、江浙诸省,民变如沸,教匪猖獗,官府因兵员衙役都不足,以致束手无策,这几个地方,都要赶紧派兵前往,视情况再定遣散人数和安置”。
伯颜惊讶的抬头看了看这位太子殿下,虽然他闻大帝说过,此孙儿很是类他,但今日听他一言,才知所言非虚,果然大元盛世有望,这位老臣微微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众人见伯颜认可,也不再反驳,纷纷点头,真金结结巴巴道“如此,那...那越王和淮王回去时,就把各自要的兵马带...带走吧,至于川地和湖广、江西、江浙诸省,先遣5万兵马南下,视情况再定遣散之...之军”,众人一致道“陛下英明”。
接下来,谈到赈灾和减免南方赋税之事,最后商议决定,河南、陕西行省赋税减免三成,朝廷马上组织赈灾;四川、湖广、江西、江浙行省,赋税先减免一成,以后看变乱情况和恢复情况再决定是增加还是加大减免。
至于山东和辽阳行省,鉴于征东还在继续,实在无法减免,但是不再加赋,伯颜知道山东和辽阳以及高丽为征东作出了巨大牺牲,他是希望能酌情减免的,但是考虑到日本的形势,他也只能摇头叹了口气,心想:如果明年能跟倭国达成和议,那是最好不过。
接着说道各处的变乱,主要是川地的前宋军民驻守的凌霄城和如今肆虐湖广的白莲教,川地的事情,决定先交由当地的僰人来攻打,可以把此城赏给僰人。
至于川地的兵马,无论是即将从西域回返的,还是马上从大都过来补充的,因为要跟云南、大理诸地一起,持续支援征南战事,因此,很难抽出大军前去攻打凌霄。
“诸位可曾想过,我大元如今国体已成,儒道将兴,但法却仍未一统乎”,就在问对接近尾声时,太傅刘兰璋忽然问出了这么一句,史弼、史抗等汉臣先是一愣,但马上便点头称是,伯颜皱了皱眉,把目光看向南必太后。
太后扫视了众人一眼,缓缓道“太祖成吉思汗时,曾制订《大扎撒》,仿草原旧制,按祖先习惯来,但先帝在位时,威服四海,又颇受汉法影响,因而又制订了《至元新格》,其中多有与《大扎撒》冲突之处;
但《大扎撒》始终未曾废除,先帝在时,曾与本宫言及此事,意欲废止诸法,以新法彻底全部取代之,但彼时年年征战,戎马倥偬,始终未能如愿;
先帝在世时,还常谈及各族混同之事,但亦最多下几道敕谕,以致民因族分等之习俗,终先帝一世,亦未能彻底废止;如今四海即将升平,太傅此意,正其时也,就请太傅招翰林太学诸院学生,起草新律,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都是连连赞同,“太后英明”之声不绝于耳,史弼尤其兴奋道“如此,必能使上下尊卑有序,国家井然有治,大元兴盛,指日可待,只是不知太傅欲给新法冠于何名呢”。
“先帝制《至元新格》,那新法不妨叫《兴元新律》如何”出伯干脆以年号来命名,“不妥,微臣之意,不如叫《大元律》如何”刘兰璋捋了捋胡须道。
“这叫法不错,只是为何不是《大元新律》呢”脱不花问道。
“大元虽是承于蒙古,终究是新朝,先帝制《至元新格》,也是有与以往区分之意,但彼时废止前法时机尚不成熟,故只能暂为代替,如今大元已兴,万象更始,还何须特别注明‘新’字呢“刘兰璋笑着捋了捋胡须道。
南必和真金都是连连点头,众人也是纷纷叫好,这场决定新政权前途命运的、后来具有深远影响的议政问对,就在众人的满意和由衷的赞叹声中结束了。
一个月后,当脱不花和伯颜已经选定精兵,并准备好了一应辎重钱粮时,宫中传来圣谕:请两位议政王进宫议政,可带上安南和日本的地图沙盘。
脱不花原先带着上千人的队伍过来大都,就是因为要带着安南的详细沙盘地形图,土石、木架和形势堪舆图分拆给几十个人分别携带着,拼装起来也是好大的一块沙盘。
但到大都面圣后,他发现今上并不像先帝那样精通战阵,也不是很会看沙盘地形图,而且对征伐之类的事不太感兴趣,却对开科取士、减免赋税、治理河患和制订律法之类更感兴趣。
再有上次问对的宫殿虽是内殿,规格很高,但远不如正殿宽敞,如此大的沙盘地形图也很难摆进去。
于是,他干脆把沙盘缩小,只要知道安南的大致地形区划和目前的形势即可,整个沙盘只有原先五分之一大小。
而老谋深算的伯颜早就知道真金不懂战阵,也不是很感兴趣,太后虽然对战阵有兴趣,但是也不大懂,所以他来时带的日本地形沙盘就很小,就是一个缩微的立体的日本堪舆图,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了。
这次的议政问对只叫了伯颜、脱不花两人,皇帝真金、太后南必还有太子帖木儿照例在内殿等候,看到二人带着沙盘过来,南必太后和太子帖木儿倒是比较兴奋,只有皇帝显得无动于衷。
“二位爱卿辛苦了,本宫和皇上本来早就要问问二位目前安南的粮食和日本的银矿以及移民的事,只是先帝刚崩殂不久....”南必太后顿了顿,接着说道“国家和朝廷之事纷杂,还要稳定大局,所以上次议政也没问起这些事,直到今日”。
伯颜连忙起身作揖道”有劳太后、皇上和太子“,脱不花也赶紧站了起来,南必点点头,示意二人坐下,接着问向真金道”陛下是想先知道安南的粮食情况还是日本的银矿和移民之事呢“;
真金想了一下,笑道“母后此问,朕心里也清楚了,那就先说粮食的情况吧”。
脱不花赶紧站起来,指着安南的沙盘说道“陛下、太后、太子请看,目前天朝大军已攻占升龙,安南北部5路和中部6路也在掌控中,南部6路我也已攻占近1路,目前两军对峙在建兴府路以南和清化府路以北的长山山岭间”。
太后和皇帝都点了点头,真金开口道“朕素闻安南潮热,且瘴气弥漫,将士们在数千里外远征蛮荒,朕深为天朝将士之忠烈而感慰,目前国家虽然困难,一时拿不出太多金银物资犒赏将士,但也绝不能亏待了将士们;
国家必将竭尽所能,一待国家元气稍有恢复,就要马上补赏将士们,在此之前,功名官位可以先给,越王只管封赏,三品以下官职,越王定夺便是”。
脱不花连忙站起身,深深一揖“臣替南疆数十万将士感陛下厚恩”,真金点点头,示意脱不花坐下,太子帖木儿忽然发问“既然只剩下南部6路了,为何不一鼓作气,全部收入囊中呢”。
脱不花苦笑了一下,指着沙盘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安南中部往南,尽是崇山峻岭,且山势之高险远非北部可比,又加瘴雾弥漫,大军行动,多有不便;
而且,伪王陈兴道亲随主力并未损失,贸然进兵,是置大军生死于不顾,亦有将国家倾力才占领的粮食产地失去之危,因此,臣先与伪王对峙于此,一旦国家后援到来,臣自会一鼓击灭伪王,尽收安南”。
太后点点头道“越王所言极是,不想孙儿年纪轻轻,却能如此老成持重,先帝看人,真是好生让人倾佩”。
说到先帝,众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真金问道“那安南红河平原上可产多少粮食”。
“回陛下,安南红河平原在东晋时方开始开发,依臣看,如今也只开发了7成,尚有3成开发,只是要从内地迁民过去,才好开发,安南本地之民,目前还不堪大用;
至于产量,安南占城稻可一年三熟,只是目前只收两季,臣准备明年按三季收粮,若是三季,可产量至少2500万石”脱不花回道。
“这么多”几个人都吃了一惊,这还是7成开发的田地的产量,若是全部开发,那...。
南必太后连连点头微笑道“孙儿能运多少粮食到南方”,脱不花皱了皱眉道“除了本地土民和大军之用,至少可外运1500万石,但粮食运送艰难;
若从北部陆路走,虽然距离不远,但地形崎岖难行,要数月才能到达腾冲,然后走水路运往湖广行省,如此,能有2成粮食到达湖广就算不错了,还要动用数以万计的劳力”
“那水路呢”真金问道,“水路要先到新兴府路东南,从那里出海,然后北上钦州路,但距离太远,何况安南北部海面有8个月飓风肆虐,很难运粮”脱不花道。
“只要每年能有500万石粮食到达湖广和江西,那南方数省征集的粮食就可以运来河南和大都,如此,国家即便有大灾,也可安然无忧”帖木儿兴奋道,接着又说到“大部从陆路运回,一部先运到新兴府路囤积,一旦无风,便可马上船运到钦州,如此,岂不是好”。
脱不花低头想了下道“这确实是个办法,之前臣的属下也有人建议,但同时开两路,至少一开始,所需民力实在浩大...”。
“这有何难,将安南之民,无论老弱妇孺,全部征发,大军亦可参与,但主要是监督土民劳作,蛮夷之地,不必讲什么仁义礼治”帖木儿恶狠狠的道。
太后和皇帝也点了点头,脱不花只好苦笑道“如此,那只增援3万精兵肯定不够,臣请至少增兵5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