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西征大军的到来,大帝的遗体一并到达,举朝悲痛是肯定的,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新君赶紧即位,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有西征大军和2名顾命重臣(出伯、南必)在此,真金的即位倒没有什么波澜。
不过,即便早年因为大帝的不满和李檀、王文统之事的牵连,在蒙古、色目贵胄集团内有人主张趁机废掉太子,但后来大帝听从汉臣意见,并没有随意废立太子,真金的太子皇储之位还是稳固的。
所以,原先主张废立的人也逐渐没了声音,如今大帝崩殂,即便没有西征大军和顾命重臣压阵,也没什么人对真金即位表示反对,更别说叛乱了。
但是,真金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特别是早年因他跟李檀、王文统叛乱之事有牵扯,大帝几乎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此后,他便患上了肝病,惊恐郁结,大大损伤了肝脏,以致长期浑身无力、脸色蜡黄,如今年纪上来,更显憔悴。
真金一即位,便忙的不可开交,先是遵照儒家传统,举国为先帝发丧,谕令要到达帝国统治的每一个边远县、宣慰司和藩属国,然后按儒家仁政理念,大赦天下,接着便是一件棘手的事,给大帝上庙号。
按说,元这个国家的称呼来自大帝,《易经》说“大哉乾元”,大帝在击败阿里不哥后就采用了金莲川幕府中汉臣的这个建议,于是,原先的大蒙古国中最大最富饶人口最多的这个地方就被称为“元”,但不再是游牧汗国,而是正宗的农耕帝国。
以枢密使史弼为首的北地汉侯世家们的意见,既然大元是大帝开创的,那称为“祖”也没什么问题,只是称为“太祖”还是“高祖”没有定论。
但是蒙古、色目贵族们表示反对,他们认为创建帝国的是成吉思汗,元帝国也只是大蒙古国的传承,而且还只是一部分,所以他们的意见,只有成吉思汗可以称为“祖”,最多是窝阔台大汗;
后面的无论拖雷、蒙哥还是大帝,都只能称为“宗”,不过他们在庙号“世宗”还是“高宗”上也没形成一致意见。
顾命的2人也犯了难,出伯认同北地汉侯们的意见,认为可以称“祖”,此时已是太子的帖木儿也很赞同,但是无论称“太祖”还是“高祖”好像都不太合适。
南必则倾向蒙元和色目贵族们的意见,尽管她认为大帝很伟大,可以说前无古人,但她还是认为在成吉思汗已经被奉为大蒙古国“太祖”后,又出现一个“太祖”不太合适;
虽然国号不一样,但谁也不能否认,“大元”确是“大蒙古国”的继承,所以她倾向庙号为“宗”,但又对“世宗”和“高宗”2个庙号都不太满意。
现在,在史抗和刘兰璋等人的要求下,只能等脱不花和伯颜到达后再确定庙号的事。
原先在大帝崩殂的第二天,出伯和南必就向日本和安南发出了遗诏,但脱不花因为山高路远,接诏后人马足足走了4个多月才来到大都,此时,新君已经即位1个多月了。
而伯颜则是因为范文虎带第二批军民(只有少量老弱签军,基本上都是妇孺)到达北九州后,张弘范又要紧守八重岳和神代浮桥,击败日莲法师和南九州4藩的7万联军,又要安置前后2批到达北九州的15万军民,所以累倒了;
伯颜本已奉诏准备从长门回大都,但听说后,怕张弘范在这关键时刻离世,因此,专门跑到北九州大宰府去看望张弘范。
见张弘范瘦的只剩下几根骨头,怕是来日无多,伯颜也是心情沉重,他跟张弘范商议后,决定把刘复亨从赤坂城调回,洪茶丘守赤坂,前线大军则全部交由忻都统领,留守日本海的水军全部交由史柱统领。
虽然此时元军已经打到关东平原附近,但实际也已成了强弩之末,伯颜吩咐,在他回来之前,暂时不要向关东进军。
伯颜同时又把杜充从辽阳调到北九州,专门负责移民的安置和北九州行政区域的重新划分。
如此一番作为下来,原本从长门到大都只要2月时间即可,结果也是足足过了4个月才到达大都,甚至比脱不花还晚了几天。
等到伯颜和脱不花都到达大都后,根据南必太后的懿旨,9月底的一天,出伯、伯颜、脱不花、史弼、史抗和刘兰璋来到大内正殿(大明殿)参加南必太后、新君真金和新太子帖木儿的问对。
伯颜和脱不花确实有很多军国大事要奏报和商议,但之前太后懿旨说此次问对是先定先帝的庙号,军国大事改日再议,伯颜和脱不花只好把原先已经做好的沙盘放在驻地,只带个别亲随前来参加问对。
说到先帝的庙号,伯颜和脱不花都有不同程度的汉化,他们跟出伯和太子的意见一致,认为先帝既然将大蒙古国改为大元,那上的是大元的庙号,称为“祖”并无不可,已是皇帝的真金也是这么认为的;
至于称什么“祖”,这几个认为庙号可称为“祖”的人却没有一致意见,关键是大帝在世时,已给祖父成吉思汗上了“太祖”的庙号,不可能本是相互传承的2朝又跑出一个“太祖”来。
南必本是表示反对的,但见众人都是这个意思,哪怕代表蒙元色目贵胄的诸人也没有反对意见,也就同意了大家的说法。
她叹道“先帝其实一直都有汉化之心,中途虽经李檀、王文统的叛乱有过犹豫,但后来还是一心慕汉,你们既然都这么认为,那就庙号称‘祖’吧,只是,‘太祖’实为不妥,‘高祖’本宫亦认为不大合适,你们看,应该给个什么庙号好呢”。
伯颜也算是熟读儒家经典的人,他正要低头思考,忽然见到刘兰璋也在这里,马上指了指刘兰璋道“久闻太傅学富五车,何不让太傅来给个合适的庙号呢”,真金连连点头,众人也一起称是。
刘兰璋如今已是太傅,并已被真金下诏袭封了刘秉忠的“常山王”封号,虽然只是二等王爵,远比不上一等议政王,更不要说顾命了,但因为他跟真金的关系非同一般,太后对他也比较认可,所以,他实际上在朝中已相当于是议政王的存在了。
他见伯颜问他,也是毫不谦虚,想了想道“臣以为,用‘世祖’的庙号比较妥当”,“世祖”—几个人一下没反应过来,不过史弼史抗兄弟终究是儒学世家的子弟,想了一下就明白了,连连点头,伯颜不一会也反应了过来,也由衷称赞道“妙”。
脱不花、真金、帖木儿和南必一时还没明白过来,真金见众人都非常认可,小心翼翼的问伯颜道“太师、淮王,此是何意”,伯颜肃然道“陛下听说过复汉二百年基业的汉世祖光武帝刘秀乎”;
“刘秀”,真金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妙,果然恰如其实,太傅真不愧是博学鸿儒”,不过也已在很大程度上汉化了的太子帖木儿却不以为然道“刘秀虽有再造汉祚之功,但究其一生,业绩哪里能跟‘德迈三皇、功过五帝’的皇祖相提并论”。
南必虽然觉得大帝改大蒙古国为大元国号的功绩恐怕不好与光武帝刘秀相提并论,但是改称后的功绩却是那刘秀难以望其项背的,因此,她倒是赞同孙儿、太子帖木儿的说法。
不过,眼下,似乎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庙号了,不能为个庙号再这么拖下去了,她看向脱不花“你呢,孙儿,越王,你是什么意见”;
脱不花已经感觉到太后大概已有定论了,何况,他认为,“世祖”虽然稍有勉强,但眼下却无疑是最好的一个庙号了,他连忙站起身道“皇祖母,孙儿觉得‘世祖’庙号虽有勉强,但却是目前最恰当的一个,目前国家百废待兴,没必要再为庙号耗时费力”。
南必连连点头“先帝果然没有看错,孙儿有如此大局观和远见,大元必兴”。
就这样,先帝的庙号算是定下来了,接下来,该是一些具体的政策了,回到大都的30万大军,史弼、史抗和刘兰璋等人认为,先帝既然遗言‘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再兴刀兵;
那除留下5万精兵拱卫大都,5万兵马作为征伐东瀛的后援,5万兵马作征南的储备外,剩下15万大军皆可遣散。
真金基本上是认可的,但是他也有顾虑道“如今国家年年征战,府库如洗,哪里去找那多钱粮来遣散大军呢”。
帖木儿不同意,说道“如今国家表面太平,但实际上暗流涌动,内有白莲教匪作乱,外有不服归化的察合台、金帐汗国虎视眈眈,虽然不会像海都那样叛乱,但是也不得不防啊,照我说,最多遣散5万馁兵,留25万大军以备各方之需”。
真金皱眉道“如今国家哪里还养得起这么多的兵”,“前此国家年年用兵,四川、湖广、江西、江浙诸行省青壮扫地一空,连妇人亦不能免,这些行省如今空虚之极,小小教匪,就可以到处作乱,官府犹如虚设,为何,衙役尚且不足,哪里能够弹压”帖木儿道。
伯颜、脱不花都是如今还在指挥大军征战之人,前线情况和内地情况都有相当了解,听闻帖木儿的话,都是连连点头,但是先帝的遗言不能不顾,而且,内地不稳,很大程度不正是前此年年用兵,横征暴敛的结果吗,无论如何,肯定不能再回到老路上去。
太后也是犯了难,两方说的都有道理,她是倾向遣散的,可是,帖木儿说的情况,也不能坐视不理啊。
太后望了望伯颜,说道“淮王是先帝信赖多年的老臣了,你怎么看”,伯颜想了想,说道“太子殿下所言虽然没错,但是如今国家也确实不能再长期穷兵下去了;
既然先帝说道要确保银矿和粮食,我的意思,只留2万精兵随时补充征东大军,大军暂时不攻关东,待镰仓方面垮台后,与日皇和谈,只要北九州和银矿能保住,其他的,国家也可以稍作让步”。
脱不花点了点头道“既然淮王老太师这么说了,我那里也就补充3万精兵即可,叛王陈兴道不愿归服也不要紧,我们扶持黎氏,确保红河平原的粮食即可”。
“如此说来,还可以遣散20万大军”真金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出伯摇了摇头道“西北海都虽然平定,但青藏、河西、四川诸地都已十分空虚,还要防止察合台和金帐的进犯,海都大军已经遣散,起码还要派5万人马分驻各地,才能消除后顾之忧”。
伯颜点了点头“定王所言极是,剩下15万大军也不必一次遣散,如今南方各行省都十分空虚,各路州县衙役都不足,可以分批遣散到地方,充任衙役和签军;
一来可以暂不动用国家钱粮来遣散大军,二来大军分批定时遣返地方,地方只要有时间恢复生产,一两年之内必能消化完毕,三来地方上的乱民教匪,官府也能有力量予以剿灭了,可谓一举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