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惠岸盯着退潮后的河床,眉头拧成一团。
原本平整的河道如今布满蛛网状的黑色裂痕,浑浊的河水在裂缝里打旋,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拽住咽喉,怎么也流不畅快。
大禹蹲在旁边,指尖捏起一团混着黑泥的沙土,泥浆顺着指缝往下滴,砸在裂开的土块上,发出沉闷的“啪嗒”声。
“你看这土色。”
大禹扬了扬手,掌心残留的泥浆泛着诡异的幽光,“和普通泥沙不一样,里头掺着黑暗力量的腐气。
堤岸根基被啃得差不多了,再这么下去,整个河道都会塌。”
他站起身,治水工具在掌心拍得啪啪响,“得重新开河道。”
惠岸虚划一道,佛光在掌心凝成蜿蜒的河流轮廓:“工程量太大。单靠咱们几个,挖到明年也未必能成。”
远处突然传来哭声,一群百姓围在坍塌的房屋前,有人跪在泥水里扒拉着瓦砾,有人抱着孩子低声啜泣。
惠岸心口一紧,那些哭声像细针扎进耳朵——他见过太多苦难,但每次听见,还是会难受。
大禹突然转身,工具杆重重磕在石头上:“我带过千军万马治水,人多力量大。只要聚齐人手,总能啃下这块硬骨头。”
他目光落在惠岸腰间的通界灵音宝器上,“不过得请外援。”
惠岸明白他的意思,摸出那枚海螺状的宝器。
指尖拂过符文时,掌心微微发烫——这是地藏王菩萨亲赐的法器,曾在冥界助他看透无数灵魂契约。
“菩萨说过,这玩意儿能通三界。”
他低声自语,手腕一抖,宝器骤然绽放金光,光点如蒲公英般向四面八方散开。
第三日清晨,天际传来水浪翻涌之声。
一群身着青衣的河神踏浪而来,为首的老者白发及腰,对着大禹深揖:“老朽乃黄河水神,闻得人间有难,特带弟子来效犬马之劳。”
话音刚落,身后闪出数十道人影,个个肩扛锄头,腰间挂着干粮袋,嗓门震得地皮发颤:“大禹在上!俺们祖上跟着您治过淮水,今儿该咱们小辈出力!”
惠岸站在土坡上俯瞰,河神们掌心贴地,青蓝色灵力如水波扩散,正在引导上游水流改道;百姓们分成丈量、挖掘、运土三队,在大禹的木尺指挥下忙而不乱。
阿璃的灵心玉柔光笼罩河岸,凡她走过之处,新筑的土堤自动夯实;
轩宇手持长剑来回巡视,剑气所过,偶尔冒头的黑暗残魂瞬间灰飞烟灭;
夜影则像道黑影,在人群边缘游走,幽影灵戒的蓝光时明时暗,警惕着任何异动。
“主河道宽三丈,深两丈!”
大禹的声音盖过喧嚣,木尺在沙地上划出扇形纹路,“支渠要像树杈一样散开,洪水来了先灌主渠,再分流到支渠,最后引入洼地!”
他抹了把汗,突然提高嗓门,“乡亲们!累了就歇会儿,但手里的活儿别停!等河道通了,咱就能盖新房子,种新庄稼!”
人群中响起参差不齐的应和声,有人举起锄头喊起号子,疲惫的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
开工第三日,正午时分。
负责挖掘中游的村民突然惊叫着后退,刚挖出的土坑底下,黑色泥浆如涌泉般翻涌,眨眼间填平了坑洞。
夜影指尖触地,戒指蓝光暴涨:“是泥脉,黑暗力量在地底结成了脉络。”
惠岸皱眉,施展“情感洞察术”,神识如蛛网般渗入地下,果然看见缕缕黑气缠绕岩层,中央一团跳动的黑色核心,像颗腐烂的心脏。
“得把这玩意儿连根拔了。”
惠岸看向阿璃,“你用灵心玉镇住地表,别让泥浆漫上来。我和夜影下去破核心。”
阿璃点头,柔光如纱帐般铺展开,笼罩住整片施工区域;夜影指尖划开空间裂缝,黑色雾气翻涌间,两人坠入地下十丈。
岩洞深处,黑色泥浆如活物般蠕动,腐臭气息熏得人作呕。
中央的泥核表面凹凸不平,隐约能看见人脸轮廓——都是被吞噬的生灵残魂。
“像个孵化场。”
夜影捏剑诀劈开扑来的泥浆触手,“首领当年可能想用地脉孕育新的黑暗力量。”
惠岸双手结印,佛光化作金莲刺入泥核,泥浆瞬间沸腾,发出尖利的啸声。
滚烫的液滴溅在手臂上,灼出滋滋血泡。
他咬牙催动灵力,金莲层层绽开,每一层都裹住一缕黑气。
夜影则在旁游走,剑光如电,将试图偷袭的泥浆触手一一斩碎。
“看上方!”
夜影突然低喝。
惠岸抬头,只见地表土层被顶得隆起,隐约传来人群的惊呼声。
显然,泥核的挣扎引发了地面异动。
“加快速度!”
惠岸沉声道,佛光骤然暴涨,化作千手形态,每只手掌都按在泥核不同部位。
泥浆发出不甘的嘶吼,核心处裂开一道缝隙,露出深处的幽蓝光芒——那是尚未完全成型的黑暗核心。
(2)
夜影的剑诀劈开泥浆的瞬间,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他盯着翻涌的黑色浆液,瞳孔微缩:“这东西在吸收地脉灵气,像个正在孵化的胎盘。”
剑光再闪,又一道触手被斩落,却见断口处迅速愈合,“当年封印首领时,可能有残魂渗入地底,和地脉搅在一起了。”
惠岸双手结印,佛光化作金莲刺入泥核中心。
尖啸声中,泥浆如沸水般炸开,滚烫液滴溅在他袖口,瞬间烧出焦洞。
他咬牙催动灵力,感受着核心处传来的阻力——那不是单纯的黑暗力量,而是混杂着无数怨恨的执念。
“像是被诅咒的胎衣。”
他闷声开口,“每一丝泥浆里都裹着生灵的怨气。”
地面上,大禹看见土层突然隆起,如巨蟒拱动。
“全体后退!”
他挥动治水工具,“守住已挖好的河段,别让泥浆冲垮堤岸!”
百姓们跌跌撞撞往高处跑,却见一道黑影破土而出——那是条由泥浆凝成的巨蟒,鳞片间渗出黑水,张开的蛇口里翻涌着气泡。
轩宇的剑光比尖叫更快,寒芒闪过,蟒首落地。
但断口处立刻涌出新的泥浆,眨眼间又重塑出狰狞头颅。
“这是黑暗力量具象化!”
他踢开脚边碎石,“得切断核心才能彻底消灭!”
阿璃的灵心玉光芒大盛,柔光化作锁链缠住蟒身,却被对方蛮力挣断:“惠岸大人!地下核心不除,地面的怪物杀不完!”
地下深处,惠岸听见阿璃的呼喊,掌心的佛光骤然炽烈。
他强提灵力,运起“无情咒”的神通“法相庄严”,周身浮现千手法相,每只手掌都印着不同的佛家真言。
“夜影!护住我!”
他沉声道,千道佛光如网,将整个泥核包裹其中。
夜影的幽影灵戒蓝光暴涨,在两人周围布下屏障。
泥浆疯狂冲击屏障,发出指甲刮玻璃般的刺耳声响。
“撑住!”
他的声音罕见地带着紧绷,“这东西在吸收你的灵力!”
惠岸咬牙点头,法相双手合十,佛光金莲层层收缩,终于听见核心处传来“咔嚓”一声——那是黑暗力量结晶碎裂的声音。
地面上,巨蟒突然发出闷响,轰然倒塌,化作一滩黑水渗入泥土。
阿璃瘫坐在地,灵心玉光芒暗淡:“结束了?”
轩宇喘着气收剑,剑尖滴落的黑水在地上腐蚀出小坑:“暂时结束了。”
大禹蹲下身,用工具挑起一缕黑水,看它在晨光中蒸发殆尽:“地下的泥脉应该断了。”
深夜的河道旁,篝火噼啪作响。
惠岸接过大禹递来的硬饼,咬下时咯得牙疼。
远处,阿璃正在给村民包扎手臂,灵心玉的柔光映着她疲惫的脸;
轩宇坐在石头上磨剑,火星溅在他满是泥浆的裤腿上;
夜影如黑影般坐在高处,戒指的蓝光偶尔扫过人群——他在警惕黑暗残余,也在守护这片暂时安宁的营地。
“我爹当年治水时,遇到过更难缠的地力枯竭。”
大禹忽然开口,望着跳动的火焰,“他说过,治水如治心,堵不如疏。你越想堵住灾祸,它越会从别处冒出来。不如顺着地势引导,给洪水找条出路。”
惠岸望着星空下忙碌的人影,想起地藏王菩萨的话:“众生之念,可撼天地。”
他摸出通界灵音宝器,指尖拂过符文,只见天际的光点仍在闪烁——那是还在赶来的支援,有山神、土地,甚至普通凡人。
“或许咱们真正在治的,不是洪水,是人心。”
他低声道,“当百姓相信能战胜黑暗,这信念就成了最坚固的堤坝。”
次日正午,四海龙王的水族子弟抵达。
为首的青龙对着大禹抱拳:“奉龙王之命,来加固河床。”
水族们潜入水中,掌心泛起蓝光,所过之处,泥沙自动凝结成坚固的石基。
孟婆带着鬼差送来夜明珠,幽幽绿光洒在河道里,照亮了百姓们沾满泥浆的笑脸。
一个孩童举着夜明珠转圈,笑声清脆:“像星星掉下来了!”
十日之后,主河道贯通。
当第一股清水顺着新河道流淌时,百姓们自发跪倒,有人捧起河水抹在额角,有人亲吻湿润的泥土。
大禹掬起一捧水,看它从指缝间滑落:“当年父亲没做完的事,咱们替他做完了。”
水纹在他掌心晃动,映出远处正在搭建的房屋。
惠岸站在河岸,手持古朴书卷,佛法凝成水雾掠过人群,带走暑气与疲惫。
他听见村民们讨论着开春要种的作物,听见孩子们争论新河道该叫什么名字,忽然明白——
黑暗势力或许永远不会消失,但只要人间还有这样的烟火气,就永远有与之抗衡的力量。
大禹递来玉简,刻纹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这是父亲的治水心得,里头有句话,我一直记着——‘治水者,必先治其心,心通则水通。’
你们走后,我会带着百姓把支渠修好,再开几口井,彻底断了黑暗力量污染水源的路。”
夜风裹着水汽吹来,新河道波光粼粼,像撒了一把碎星。
惠岸将玉简收入怀中,通界灵音宝器的光芒仍在天际闪烁,如同回应人间的希望。
他知道,这场仗只是开始,但当他看见阿璃教孩子们辨认草药,轩宇帮老人搭建窝棚,夜影站在堤岸远眺时,忽然懂得——
只要有人愿意为他人挥汗,愿意守护这人间烟火,光明就永远有生根的土壤。
“下一次危机来临时,”
惠岸对着波光喃喃,“我们或许会更强大。”
大禹听见,转头笑了:“说不定下次,百姓们能自己拿起工具,不再需要我们。”
两人相视而笑,身后的篝火仍在燃烧,像一颗不会熄灭的心脏,跳动在这片重生的土地上。
一束艳丽的蓝光在营地上空绽放。
“是夜影的‘幽影灵戒’发出的蓝光......”
惠岸神色骤变,“不好,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