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飞羽被拖到行刑处,头被狠狠摁到冰冷的木墩上,半边脸瞬间被压得变形。
她已浑然失去思考能力。
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呼吸急促紊乱。
每吸一口气,便觉胸口如撕裂般疼痛。
她瞪着凤眸,眼神失焦,侧头望向不远处候刑的队伍。
队伍中,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似正指着她疯狂大笑。
那女人的嘴张得极大,一只手猛地拍打着膝盖。
笑声极大极刺耳的模样,但她一点也听不见声响,只觉万物都在虚化、退却。
那个疯女人是谁,竟如此张狂!
若是换作她风光之时,定要拿刀子刮花她的脸,再将她那嘴用针线缝起来……
“咔嚓”一声,她的眼前闪过一道血光,视线瞬间天旋地转。
恍惚间,她想起来了,那是贤妃!
那个曾与她争宠,害得她无法生育的贤妃!
可贤妃在笑什么呢,明明是她赢了啊。
是她害死了贤妃一双儿女,又令皇上将其打入冷宫啊!
她到底在笑什么呢……
短暂地疑惑之后,她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香消魂散去,残景伴寒潮。
半生风光,半生算计,到头来,终成空。
刑场不远处,宫墙拐角的暗影中。
一双冰冷的眼眸,在看到贺飞羽头颅落地后,漠然地转身而去。
那眸光,似寒夜狼眼,深邃而透着彻骨冷意。
贺家,总算是彻底完了!
如今,只待抓到康锦辉,一切便可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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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找出康锦辉,苏云亦已在京郊和皇宫搜寻了七日。
奈何风雪漫天,痕迹难辨,至今一无所获。
京城某座华宅中,苏云亦静坐在书房茶桌前。
目光凝落在平铺于桌的皇宫密道图纸上,陷入思索。
“公子,饭菜都凉透了,您多少先去吃几口?”
却隐立在一旁,轻声劝道。
苏云亦仿若未闻,毫无回应,双眼依旧死死盯着图纸。
自清晨入宫目睹贺飞羽行刑归来,他便一直枯坐在茶桌前。
死死盯着图纸,凝神钻研。
一旁的热茶早已没了热气,他却连一口都未曾顾得上喝。
午时已过,他仍毫无用膳之意,可把却隐急坏了。
公子自到京城,便日夜奔忙,这几日更是如此。
人都清瘦了一圈,脸上线条愈发冷硬如冰,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胡子也顾不上刮,下巴已然生出青茬。
却隐想着这些,不禁觉得自己跟着公子,也是诸多不易。
这宅子,乃康安平赐予公子的。
偌大府邸,竟无一个婆子、丫鬟,只有他们闻影营一众男子。
诸如做饭、洗衣、打扫之类的家务杂事,全得闻影营众人亲力亲为。
却隐更是身兼护卫首领与管家二职,每日累得眼眶乌黑。
他数次提议公子购置几个婆子丫鬟,皆遭拒绝,理由是:他们不会在此长住。
却隐正愁眉苦脸地暗自埋怨,苏云亦却忽而发出一声轻笑。
“公子,可是有线索?”却隐赶忙询问。
苏云亦冷峻的脸上,缓缓浮出一丝冷然不屑的笑意。
他猛地起身,神色冷峻,朝却隐沉声下令:
“速挑二十个身手矫健、精于追踪的部众,与我即刻奔赴京郊北山!”
却隐下意识就要应声,话到嘴边却忽地顿住,看向苏云亦劝道:
“公子,属下这就去点人!你先去吃点东西,可好?”
这几日,每次随公子外出搜寻,即便空手而归,也得次日才能折返。
如此天寒地冻,仅靠干粮与肉干,莫说公子,他们这些人也着实难以支撑。
苏云亦略一思忖,点头同意。
刚踏入饭厅坐下,苏云亦才吃没几口,闻昱便快步走进来,恭敬禀道:
“公子,林伯来信。”
说着,递上一张卷成细筒的小纸条。
苏云亦赶忙放下碗筷,接过纸条。
想必是苑苑那边有了动静。
未等展开,他的心便怦怦直跳,莫名涌起丝丝期待,又带丝丝惶恐。
纸条上只寥寥数语:
丫头心意已决,言明不愿与公子再有瓜葛,实难携归。”
苏云亦看着纸条,神色一凛,眉头瞬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他紧攥纸条,指节泛白,眸中怒意翻涌。
随即,他咬了咬牙,嘴角微扬,眸底浮出一线算计。
她不想来吗?那便叫她不得不来!
苏云亦霍然起身,看向一旁的闻昱,语速紧凑:
“我要即刻进宫一趟,你告知却隐,让他在府中静候。”
闻昱神色恭谨,当即点头应下。
苏云亦不再多言,转身疾步出府,飞身上马,扬尘往皇宫而去。
另一边,却隐刚点齐二十人,正领着他们往饭厅走来。
瞧见公子饭食几乎未动几筷,便又匆匆离去,不禁微微蹙眉,眼神中满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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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熙殿中,新君康安平正与大臣急商救灾事宜。
大雪已肆虐月余,而在离京城大约六百里的一处小镇,近日暴雪尤甚,积雪数尺。
老旧房屋不堪重负接连倒塌,百姓、牲畜时有伤亡。
城外农田里,冬小麦被大雪深埋。
驿道不通,物资难入,百姓饥寒交迫,小镇于雪灾阴影中危在旦夕。
太监疾步入殿,轻声禀报:“陛下,苏公子求见!”
康安平听闻,不顾殿中几位臣子,当即朗声道:“快宣!”
苏云亦踏入殿内,只见康安平原本因雪灾愁眉不展的面容,瞬间绽出欣喜笑意。
苏云亦刚要屈膝行礼,康安平快步迎上,抬手制止:“苏卿免礼!”
苏云亦直起身,目光扫过殿中几位大臣,神色微滞,似有顾虑。
康安平瞬间会意,抬手对几位大臣道:
“诸位爱卿,朕与苏公子还有要事相商,你们且先退下。待有新的救灾举措,朕自会再召诸位。”
几位大臣闻言,纷纷行礼告退。
待大臣们离去,殿门关上,康安平回身,走到龙椅旁缓缓坐下,看向苏云亦:
“云亦,此时再无旁人,有何事但说无妨。”
苏云亦微微低头,拱手道:“陛下,臣恳请一道海捕文书。”
康安平眼眸微眯,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何意?你想逮捕何人?”
心中暗道,莫不是苏云亦一直未能抓到康锦辉,心里着急,故而想借全国缉拿来解决?
可自己这新皇,怎能下海捕令去捉拿旧皇?这事只能暗中进行。
更何况,他们早就对外宣称康锦辉已龙御归天。
苏云亦略作斟酌,拱手恭敬回道:
“陛下,洪县有一夫子,唤叶公傅,年前因学术悖逆获罪,本发配充军至边城,如今竟潜逃在外。”
说到此处,他心虚地轻咳一声,稳住神色才接着道:
“此人颇有些手段,在外结交甚广,若不尽快缉拿,恐其煽动人心,蛊惑生事,于朝廷不利。”
“还望陛下恩准,颁下海捕文书,尽快捉拿,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