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皇嗣诞生(1 / 1)

我是正德帝 吾观复 1749 字 1天前

坤宁宫檐角铜铃忽然叮当乱响,卷地风过处,将檐下悬着的朱红绸带吹得猎猎如火焰。

未时三刻,皇后扶着鎏金缠枝莲纹妆台,忽觉腹中一阵抽紧,手中攥着的羊脂玉念珠 \"当啷\" 坠地,正砸在青砖缝里嵌着的鎏金蝙蝠纹上。她腰间系着的百子锦囊随之轻晃,里头装着的金箔剪婴儿、益母草干与朱砂块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响 —— 这是司礼监按规制,在她有孕三月时便备下的 “安胎符囊”。

身旁掌事宫女张嬷嬷眼尖,忙不迭扶住主子后腰,见皇后额间已沁出细汗,腰间裙带竟被羊水洇湿一片,惊得声音都颤了:“快请稳婆!再着人去乾清宫报信!” 早有女官捧着鎏金铜盆进来,盆中盛着温好的艾水,内浮七颗红枣、五粒桂圆,取 \"七子五龙\" 之意,乃是宫中催生的老例。

乾清宫暖阁内,朱厚照正握着狼毫笔批奏疏,忽见陈敬立掀帘进来,脚步虽轻,面上却带了几分慌色:“万岁爷,坤宁宫差人来报,娘娘发作了。”笔尖在奏疏上划出条颤巍巍的道子,朱厚照手中狼毫 “当地落在笔洗里,溅起的墨汁染脏了半幅奏本。

“取朕的明黄缎面氅衣。”朱厚照起身时带得紫檀木案上的青玉镇纸 “砰” 地翻倒,龙纹在烛影里晃了晃,“陈敬立传太医院正使即刻到坤宁宫当值,再着人取奉天殿供奉的玉观音请至偏殿,顺道将太祖高皇帝的《皇陵碑》拓片一并请来。”话音未落,人已掀了明黄缎帘,靴底在青砖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 按宫规,后妃生产需请祖宗御容或圣训在场,以示 “承祚有继”,此刻虽不便请太祖御像,却也要请其手泽镇殿。

乾清宫前的广场上,内阁首辅毛纪领着众阁臣已候了一个时辰。西北风将檐角的铜铃吹得时断时续,礼部尚书、翰林院掌院学士何孟春手中的贺表草本被翻得哗哗响,页边空白处密密麻麻记着 “皇长子”“ 皇嫡子 ”“天潢贵胄” 等字样,砚台里的墨汁已添了三回,仍不见坤宁宫传来确切消息。

“按制度,皇后诞育嫡子当行 ‘告天祭地’ 礼,”王宪搓了搓冻僵的手指,目光落在何孟春身上,“大宗伯的玉牒匣子可曾备妥?若是皇子,牒文需用描金朱砂笔;若是公主......”话到此处陡然顿住,因见何孟春袖口露出半截素白绸子 —— 那是预备用作白事的丧仪之物,大白天的泛着冷光。

吏部尚书罗钦顺背着手望着紫禁城西北角楼,耳中听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心中暗忖:若真诞下皇子,詹事府、左春坊、右春坊的官员少说要迁转三十余人。忽见刑部尚书捧着本《大明会典》走来,衣摆上还沾着库房的霉味,知是去查 “皇子诞生大赦条例” 了。

户部尚书梁材本就从乾清宫出来,指尖被冻得发红,心理却算着账“若按,嫡子诞生需赏赐内外官员钱财,再加上天坛地坛的祭祀用度,本来还指望能过一个好年,看来这库房又要紧张了。” 正在想着,忽听见乔宇道:“郭勋人呢?”

原因无他,这时候你锦衣卫还不增加人手?

郭勋立于人群中心中骂道:“就你会显摆!”

广场西南角,二十余名翰林院编修正围着火盆低声议论,年轻的庶吉士们正在打腹稿,有人在地上画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的起首,有人掰着指头数着皇子可能的封号。“若生的是公主,封号该用什么?” 杨维聪小声问,却被何孟春瞪了一眼:“先备好三份诏稿,一份立太子,一份封亲王,还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怀中抱着的素纸,“一份祭文。”

后宫方向,诰命夫人们早已在景运门外候着,蟒纹霞帔在灯笼下泛着微光。

众人正在翘首以盼,远远的看见,乾清宫的銮驾动了,心下便知,皇后正在生产。于是一个个的屏息站立,刚刚还有声音的广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坤宁宫前殿早铺了猩红毡毯,十二盏羊角琉璃灯照得满室如白昼。当值的十六名女官皆垂手立在丹墀两侧。朱厚照刚跨过门槛,见皇太后也在,于是上前道:“娘,这里有我,怎么敢劳您伤神?”

太后对着朱厚照道:“今日还有比皇子落草更大的事吗?无妨的。”

这时便见张嬷嬷领着两个稳婆匆匆从后殿出来,为首的稳婆孙氏年约五旬,鬓角插着朵红绒花,腰间系着的丝绦上坠着个包金铜铃,走起路来叮当有声,腰间还别着个牛皮囊,里头装着按《产宝》记载炮制的 “坐草散”。

“万岁爷万安,皇太后万福。” 孙氏福了福身子,眼角余光扫过后殿方向,“娘娘胎位端正,只是产程初起,尚需些时候。” 说罢从牛皮囊中取出三道黄纸符,分别贴在产床东、南、西三面墙上,符上朱笔写着 “催生” 二字,末尾盖着钦天监的 “天道佑圣” 印 —— 这是宫中惯例。朱厚照盯着她腰间铜铃,想起司礼监造办处特制的规矩,铃内铸有 “多子多福” 四字铭文,专为皇家稳婆所用。

偏殿内,玉观音已请至香案上,明黄缎子盖着的瓷瓶里插着三炷檀香,旁边还供着个青铜爵,内盛新酿的葡萄酒 —— 此乃仿洪武年间旧制,以西域贡酒祭告,祈愿 “皇嗣绵延”。朱厚照跪在蒲团上,望着观音大士低垂的眉眼,忽然想起皇后枕边常放的《妙法莲华经》,书页间夹着的玉兰花瓣与开光银铃,皆是祈福安胎的信物。

后殿内,皇后已被移至金丝楠木雕花产床上,帐顶垂着的百子图锦缎被烛火映得影影绰绰,四角各坠着个金漆小木人,分别刻着 “福”“寿”“康” “宁”。张嬷嬷跪在床前,用浸了薄荷水的绢子替主子擦拭额角,忽见李氏指尖骤然攥紧锦被,指节泛白如羊脂:“嬷嬷... 疼...”话音未落,又一阵宫缩袭来,绣着并蒂莲的枕头被蹬到地上,露出底下垫着的朱砂写的“生男符” ,旁边还压着本《列女传》,取“以贤德感生”之意。

“娘娘忍着些,” 孙氏半跪在脚踏上,隔着月白棉缎内衫按揉李氏后腰,口中默念着《产乳集》里的催生咒,“疼了后就好了。” 话虽如此,眼角却向旁边捧着药碗的医女使眼色 —— 那碗里的人参益母汤已煨了三回,汤色却比寻常浅了三分,医女会意,悄悄退至外间,从袖中摸出个小银瓶,往汤里添了两滴西域贡来的藏红花汁。

前殿内,朱厚照已换了第三回茶,青瓷盏里的碧螺春早没了茶香,只剩几片残叶浮在水面。司礼监一众太监也都侍立左右。

刘全忠捧着鎏金托盘进来,盘里放着新蒸的蟹粉酥:“万岁爷,多少用些吧。” 朱厚照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殿角铜鹤香炉上,看檀香的烟线袅袅升起,心中忽然想到是否该去奉天殿。

酉初刻,后殿忽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 原来是皇后在剧痛中打翻了床头的 “催生铜盆”,盆中盛着的七个染红鸡蛋滚落在地。

朱厚照猛地站起身,明黄氅衣扫过案上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青砖上,腾起股白烟。恰在此时,张嬷嬷掀开绣着麒麟送子的棉帘,手里捧着件染血的中衣,面上带着喜色:“万岁爷大喜,娘娘已见红,稳婆说顶多还有两个时辰。”

朱厚照接过那方染血的月白中衣,见衣襟上绣着的并蒂莲已被血渍浸得模糊,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觉,顿时五味杂陈,。

戌初刻,后殿传来稳婆孙氏的喊声:“娘娘再加把劲!看见孩子的头发了!” 朱厚照在殿内来回踱步。一众太监则是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朱厚照回首问魏彬:“要不要叫邵元节进来?”

魏彬闻言一愣,忙劝阻道:“万岁爷,不合规矩啊。”

“哇 ——”戌正三刻,一声清亮的啼哭刺破夜空,惊得檐角宿鸟扑棱棱飞起。陈敬立手中的铜灯差点摔在地上,却见孙氏抱着个裹在赤金缎子里的婴儿出来,缎子上绣着的五爪金龙在灯下泛着微光:“万岁爷大喜!是位小皇子,足有七斤重,哭声比钟鼓楼的更鼓还响!”

一众太监纷纷下跪恭贺皇帝。

朱厚照只觉眼眶一热,伸手接过婴儿,襁褓里的小人儿皱巴巴的,眼睛还没睁开,却本能地往温暖处蹭了蹭。脐带血尚未擦净,在赤金缎子上染出点暗红,孙氏已从腰间牛皮囊中取出 “断脐刀”—— 羊脂玉柄,刀刃经朱砂、雄黄浸泡,专为皇室断脐所用。

“万岁爷,请您担待,您现在还不能进去。外头凉,怕进了冷风。” 张嬷嬷语气里带着喜色,也就这时候敢拦着皇帝。

朱厚照将孩子交给乳母,笑着笑着,泪竟不自觉的从眼眶里打了转流了下来,“赏,今日都有赏。”

宫外候着的文武百官及外命妇也得了信,纷纷恭贺,王琼眼含热泪,大声道:“皇帝陛下,承天受命,丕显丕承,今皇后诞育嫡子,实乃太祖太宗之灵、昊天上帝之佑。”

一众勋臣也纷纷高声欢呼道:“大明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稳婆孙氏已在铜盆里备好了 “五香汤”,,内有沉香、檀香、藿香等五种香料,正用细绢为小皇子擦拭身体。朱厚照注意到襁褓中还压着片太庙柏叶,是陈敬立方才悄悄放的,取 “松柏长青” 之意。

子时将至,坤宁宫的宫灯已换成了双喜纹,御膳房送来了红枣莲子粥,碗底沉着颗鸽血红的宝石,是朱厚照特意吩咐放的。